晋国朝廷发放的救援物资终于在半个多月之后抵达祥云镇了。
令人意外的是,负责运送这批物资的,竟然是晋国二公主。
晋国皇室生子众多,公主却仅有三位。
除了早已出嫁的长公主周雅,和已经暴毙的小公主周念以外,就只剩这位二公主周凝了。
周凝打小就不同于寻常女子,喜好骑射兵法,在兴修水利方面也颇有建树。
晋帝本就稀罕公主,对周凝更是百般宠爱,即便她已年过二十,仍旧没有强迫她谈婚论嫁,由着她每日策马扬鞭,肆意人生。
皇室里经常玩笑说,若周凝是男儿身,定是晋帝最属意的储君人选。
宋音书早就听闻过周凝的鼎鼎大名,见到她本人的时候,更是打心眼里喜欢。
她长得和周念截然不同,眉宇间满是看过山川湖海的波澜壮阔,虽不是一眼惊艳的绝色之姿,却散发着一种雌雄莫辨的独特英气。
她甚至都不爱穿传统的公主服制,而是穿着一身银灰色水波纹的骑装,长发高高束起,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时,利落干脆,仿佛一阵旋风。
“肖将军,久违了。”
不等肖鹤川开口,她抢先打了声招呼。
周遭众人跪了一地,都在向她行礼。
肖鹤川在晋国的地位似是极高,上回连周渊都不拜,此番自然也不可能拜周凝。
“二公主,别来无恙?”
两人似是旧识,相见很是欢喜。
“祥云镇离京路途遥远,幸得肖将军在这附近。”周凝环顾四周,感慨道,“本宫过来的一路上瞧着此地井然有序,灾民情绪稳定,想必都是将军的功劳。”
肖鹤川笑笑,朝程彦初和宋音书指了指:“本将擅长行军打仗,对赈灾的事也是一头雾水,幸而有程县令和舒大夫相助。”
周凝闻言,视线移至程彦初和宋音书,默默打量了二人片刻,随后友善地开口道:“有劳二位了。”
程彦初倒是十分坦然,眼神没有太多波澜,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宋音书却有几分无奈。
她并不想在晋国皇室跟前过多暴露自己。
“民女只是个大夫,并没有帮上什么大忙。”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
“无需谦虚,本宫自会论功行赏。”周凝没有再继续寒暄,只随意挥了挥手,便跟着肖鹤川往营帐而去。
宋音书轻轻叹了口气。
她原想着自己如今情况特殊,在晋国尽量避免引人注目,谁能料到竟误打误撞,如今连二公主都记住了她。
等祥云镇的事情了却,她少不得还得想个办法继续隐姓埋名。
程彦初回身见她愁眉苦脸,以为她是见了周凝心里紧张,不禁出言安慰道:“二公主为人很和善,你无需紧张害怕。”
宋音书朝他笑了笑:“多谢程县令,我并不是害怕二公主。”
“那你是……”
宋音书见他眼神里的关心不假,只好找了个借口说:“我就是肚子越来越大了,腰有些酸。”
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后腰。
程彦初尚未婚配,自然不懂有孕妇人的辛苦,眼下见自己闹了乌龙,脸上不免有些发红:“……是在下唐突了。”
宋音书见他为人一板一眼很是有趣,不免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程县令唐突我什么了?”
程彦初越发窘迫,连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宋音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了,不逗你了,去忙吧,我也要去给伤患治疗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虽坦荡,但看在肖鹤川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周凝见肖鹤川走着走着忽然转过身去盯着宋音书的方向看,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
肖鹤川晦暗的眼神一闪而过:“没什么。”
只是她从未在他面前那般忍俊不禁地笑过罢了。
无端有些刺眼。
周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喜欢那个舒大夫?”
肖鹤川没有说话:“与你无关。”
“你的婚事一直都是父皇心里的一团疙瘩,怎么与我无关?”
“你还有脸说我?”肖鹤川停下脚步看她,“陛下心里最挂念的,不应该是你的婚事吗?”
“所以当年父皇给咱俩赐婚时,你干嘛用军功婉拒?”
“是谁半夜三更跑来我房里,哭着求我拒婚的?”肖鹤川冷哼道,“本将当年可是冒着抗旨的风险才把这桩婚事给婉拒了。”
周凝被怼得无话可说:“本宫一直念着将军的恩情呢,将军喜欢舒大夫,可要本宫助你一臂之力?”
“本将的事不要你操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肖将军常年只与男人打交道,又如何能读得懂女人心?”
“你自己也成天在男人堆里厮混,又能比本将好到哪里去?”
周凝:“……”
周凝来了祥云镇以后,每日的主要任务就是在镇中央的广场上施粥。
当然,她对重建灾民家园的事要更感兴趣一些,但肖鹤川死活不同意她去。
“公主是金枝玉叶,不要成天弄得灰头土脸的,不然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
宋音书的病患一日比一日少,有时候会来帮她一起施粥。
两人一来二去的,难免会说上几句话。
“舒大夫是哪里人?”
“回二公主的话,民女是梁国人。”
她梁国口音在这摆着呢,骗不了人。
“舒大夫都不是我们大晋人士,没必要对本宫这般多礼。”周凝说话很是直率,“本宫说话直,你别在意,问的问题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宋音书倒是很喜欢这位公主的性格,当即便笑道:“公主有什么想问的?”
“舒大夫……你的夫君如今身在何处?”
宋音书没料到她还真是快言快语,微微愣了片刻后答:“他身份尊贵,我不想给他做妾,所以就偷跑了出来……还请公主为我保密。”
周凝对这个回答也感到十分惊讶,但很快便由衷感慨道:“本宫觉得,舒大夫你这么做是对的,你医术精湛,长得又漂亮,凭什么给他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