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来挑去，试来试去，总是不中意这些衣服，总感觉跟这里的氛围不搭。这样用心挑衣服，在董雪妮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过去刚开始跟彭博谈约会的时候，她也想讲究一下衣着打扮，可是那时候她在学校里基本上就是两套衣服，这个脱了去洗，只有另外一套可穿，所以根本上就不存在挑衣服的可能性。就是跟彭博第一次约会，还是借了室友的裙子，这也是她第一次穿上所谓的包臀裙。这事儿还让彭博讽刺了一顿，说是董雪妮这样在学校表现过于性感。后来同居了，彭博知道了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说起来两个人就当成了笑料。

　　董雪妮的衣服可以说基本上都是这半年来添置的。虽然说不上什么名牌，但是至少有几套衣服可以挑挑拣拣的。最后没办法，虽然她不满意，还是穿了一件长裙，和一件无袖透孔的羊毛短衫。一改往日的长法披肩，她故意把头发挽在后面，学着手机里的样子，扎了一个丸子头。在门口穿衣镜前，照了又照，她才算勉强觉得满意。最后轮到鞋子的时候，她实在是为难了，因为到这里来，其实她只带了两双鞋子，一双正规的皮鞋，是为了上班穿的，另一双就是运动鞋，这是目前最流行的懒汉鞋，不用系鞋带，一脚蹬上就可以。董雪妮看了看，二选一，只有穿上这个懒汉休闲鞋，不过她心目中觉得最搭配的应该是一双半高跟的玻璃后跟拖鞋，可惜，这个时候再去外面采买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董雪妮心里就打算，过了今天，一定要花一点时间，去铺张一次，没有几件能够穿出去的衣服，以后怎么出席正式场合呢！

　　董雪妮看着时间，压着点来到隔壁那幢楼，因为早了几分钟，她故意在电梯口站了一会儿，弄得来往的行人都觉得奇怪，免不了多看几眼。可是董雪妮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而是在想是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赶紧躲在一边，掏出手机，当成一面小镜子，照了，发现都很好，只是忘记了抹口红，她正想从小包里掏出口红瞄一下呢，突然又改变了主意，她自己笑了，难道自己是来约会的吗？

　　来到Johnson的门口，她轻轻摁了一下门铃，很快就听到里面有人答应，“是Dianna吗？”

　　“Johnson，是的。”

　　说话间，门开了，Johnson穿了居家的休闲服，这是第一次见到老板这么休闲，这样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小老头，跟平常他穿西服打领带坐在办公室大班椅上的形象特别不搭，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过，Johnson却是眼尖，看到董雪妮的精心打扮，就说，“你去逛街了？”

　　一句话弄得董雪妮不好意思，“没有哇，这不是第一次到老板家里，心里想会不会有公司的同事在这里，所以就穿的多少有点正式。否则，还不是给老板您丢人了！”

　　“来，坐下。我这里是家，几乎从来不会请同事们过来的。”

　　“Tobey也没来过吗？不会吧？”董雪妮抢了话头。

　　“租这套公寓的时候，她有可能来过，我住进来以后，就没有了。说起来，要是说女孩子，你算是头一个。”说者无意，可是董雪妮觉得很敏感，这么说Johnson邀请自己到他家里来岂不是天大的恩赐吗？

　　说话间，工夫茶已经沏好，Johnson也坐下来，漫不经心地用第一道茶水洗濯茶杯道具，很快来了第二杯。这一次从茶壶里倒出来，在一个盛茶的器皿里，然后再分别倒进一个大杯子里。说是茶杯，着实对董雪妮这个北方姑娘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可以说酒杯还差不多。不过这种工夫茶，董雪妮也不是没有见过，毕竟过去在一些茶社，见过专门的茶艺师表演，那时候就觉得这是一种享受，没想到自己老板也同样熟悉这门手艺。

　　“怎么样？慢慢喝，这种茶需要品，这是在我潮州老家凤凰山上的头茶，很浓的，喝的快了，不行，喝的多了，不行，容易醉的。”Johnson一边再次用茶水洗过茶杯，慢慢地再次斟上，一边解释着这些茶道。

　　“你老家是潮汕人？”董雪妮很惊讶，不是说他老家是美国人吗，怎么又成了潮汕呢。

　　“很久的事儿啦！也许是我爷爷的爷爷那一代人，到了美国的。你大概也学过历史，他们就是那个时候被骗到美国西部修铁路的那拨人。不过，后来我祖爷爷算是幸运的人呢，活了下来，经过下面几代人辛勤打拼，在旧金山算是安了个家，扎下了根。但是我们祖训，不管哪一代人，都必须学会说家乡话，都不能忘了自己的祖籍是哪里的。”

　　“这么说你孙子也会说潮汕话了？”

　　“对呀！”Johnson很自豪，不过瞬间，他似乎想起来了，赶紧说，“对了，你见过威廉的，那时候应该让他给你说几句潮汕话的。”

　　“我也听不懂啊！”说着，董雪妮就感觉到自己轻松多了，不像刚进来那时候那么拘束。“Johnson，在旧金山，你还有亲人吗？”董雪妮这是在拐弯抹角想证实安娜说的事情是否属实。

　　“对呀，我堂兄弟们大部分都在旧金山，有的开饭店，有的做贸易，只有我出来给人打工。用我们老家的话来说，是最不中用的了。”

　　“他们真的这么说？”董雪妮觉得好玩极了，这种说法，好像在他们那个小县城里也这样表达。“我老家也是这么说的。”

　　“那当然。我知道你老家是中原人，对吧？我们这些南方的潮汕人也好，客家人也好，大部分都是从北方移民过来的。特别是宋朝，因为战乱，大批平民到南方讨生活，所以，外面就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说是真正的中原人呢，甚至有人说汉人，客家人，潮汕人才算真正保留了那个时候的传统和特色。”

　　听着老板讲这些历史，董雪妮不是很清楚，特别是客家人和潮汕人，她可以说只是知道个名字，也都是每年新闻上总是会出现客家省亲大会一类的新闻报道，她才知道一点皮毛知识，至于细节，她从来也不怎么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董雪妮在这里喝茶非常开心，等到喝了一阵子茶，她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说，“老板，你不介意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吧？”

　　“当然。你随便，和你那里的房间一样的布局，就是大了一些。”Johnson说着，他并没有起身，而是一个人继续喝茶，好像这个茶永远不够喝似的。

　　董雪妮走了一圈，她发现，果真没错，只是一个两室两厅的房子，只是两室都是主卧，也都是朝向大海，两厅就大了去了。目前，他们喝茶的地方只是其中一个客厅的一角，而同样另外一边还有一个客厅，那里放了一些运动器械，包括一个乒乓球台子，还有一些运动器械，看样子老板下班的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难怪他身材保持那么好，不像很多上了岁数的人，啤酒肚那么大。

　　“怎么样，没有滨海那个公寓舒服吧？”等董雪妮回来，Johnson就问。

　　“确实没有。两个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滨海的房子。”

　　“哈哈，这么说，是不是后悔了？自己做出的决定，现在改还来得及呀！”Johnson把刚才董雪妮面前没喝的茶水倒掉，重新斟上一杯，推到她跟前。

　　董雪妮赶紧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说，“不会。我既然做出了决定，不会轻易更改自己决定的。”

　　“嗯，很好。只是，上次在墨尔本的时候，听说你打算去美国留学，最后是怎么个说法？”这时候，才看到Johnson停住手里茶壶，仔细听董雪妮的答复，好像在这之前，他一直在跟茶壶忙活呢。

　　“这个嘛，”董雪妮不知道这个时候把具体情况说出来是不是合适，再说，她自己内心深处多少有一点倾向，她更想留在这个岛国工作，在这样的氛围里，她觉得有这个老头罩着，工作和学习都会很顺利。因为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两个钟头，她偶尔还会故意做出一个出格的动作，手会有意无意地跟Johnson碰触一下，她发现，这个老头没有一点儿想占她便宜的意思。她就觉得这个老头真是一个正人君子，绝对不像Tobey和安娜她们认为的老头是喜欢她的美色。“老板，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现在才想起来征求我的意见了？不会是我说了也是白说，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吧？”Johnson虽然是开玩笑，不过，这种情况也算是正常，不少人都说是征求长者的意见，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主意，如果说长者的意见正合他的心意，那么就奉承一番，如果不合，他根本就不会当成回事儿。

　　可是，Johnson这个年纪的人呢，不会不知道这种情况，不过，他还是认真的想了一下才说，“这样吧，我们下楼去吃饭，边说边聊，怎么样？”

　　这个时候，董雪妮赶紧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来之前，她还想着自己要在这里给Johnson露一手呢，哪怕是煮快食面，或者是煮冻水饺都行，所以她就说，“一定要下去吗，我看看你冰箱里都有什么？”

　　“除了啤酒饮料，别的啥都没有。”董雪妮去起身打开冰箱，还真是跟Johnson说的别无二致。

　　于是，两个人收拾了一下下楼，到了底层的一个潮州菜馆，坐下来，因为是潮州菜，Johnson肯定是行家，所以也没那么多客气，老板点菜，董雪妮就玩着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