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封王无敌!
雾锁天云,水墨交织。
两艘画舫分别在船侧六名轻甲行船军卒的摇桨下,跟随前方的四座“小山”平稳前行着。
霸下楼船不断撞开湖面前方的浓重雾气,四周白茫茫的粗壮雾流不断地在幽深湖水与船身之间撕咬飞旋。
稍微靠后的那艘画舫之上,一行人坐到了二层小厅,见过了威武战船军士的少年们,依旧沉浸在兴奋中。
吕鸿钧率先忍不住,龇牙朝着李万川问道:“师父,我看您与那些王朝大官和将军们都认识啊,人家还对您恭敬得紧,难不成您是啥子绝世高手,还是王朝藏在这里的大将军!?您如今是何修行境界呀?”
正晃腿坐在桌边吃着零嘴儿的李元溪听得吕鸿钧所问,不断重重点头,表示这也是自己想问的,头上的羊角辫被她甩来甩去。
一旁的陈喻章此时起了打趣心思,开口笑道:“什么境界?就这么说,纵使前面的那些大家伙下来一整船军士,都不够你师父打的,岂是刚才那些将军可比的。”
吕鸿钧张大嘴巴愣住,一脸不敢相信,李元溪也惊得停下了不断嚼着吃食的小嘴,一脸鼓鼓囊囊。
李万川无奈一笑,憨厚说道:“我不过比起宰羊,更会打架罢了。”
随即他表情一变,正儿八经地向身前的两个孩子严肃道:“你俩可得好生捶打自己,以后要是干不过那些将军,有你们好看!”
吕鸿钧李元溪互看一眼,站直身子,头点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此时,李元岐站到了窗边,望向窗外的迷蒙白烟和另外那艘在近处忽隐忽现的画舫。
白雾只顾在湖面与船间游荡,少年一时间神游天外。
带着妹妹元溪流浪了六年之久,从崇仁街李家大院的锦衣玉食跌落到街头穿梭找活儿谋生,李元岐不是没有想过自暴自弃,但是回头看看身边小小的元溪,她对世上任何事都充满希望好奇探寻的模样,自己的心头便会缓缓软下来。近两年,身子骨慢慢壮实了些的少年,带着妹妹讨生活也比之前更轻松了些,多了些兄妹二人能够过好平淡日子的念头,如果没有那些陈年旧事的话……
刘姨陈先生李大叔静尘道长落月师姐陆姐姐,还有吕鸿钧洪宗白陆知这些年龄相仿的小玩伴儿,流落到镜州嘉元城的自己和妹妹好似突然多了好些亲朋长辈,这一切,都时刻给自己递来丝丝暖意。至少,看今后的日子,不会再如此昏暗了,生活的气力也足了些。
“听陈先生的吧,此行得去寻一把真正的剑,那把朝露山上用作练习的松木剑终究是轻了些。”李元岐念头至此,握了握双拳。
一旁,同样站在窗边的落月此时穿着一身内衬白缎的黑色罩衣,满头黑发用一根木钗简单束着,湖上的凉风吹得额前发丝微微摆动。少女不着浓妆,却有丹唇,鹅蛋般的脸颊隐隐泛着桃红,纤细的身躯不知为何能够持剑破强敌。
落月好似看这窗外的大雾觉得有些无趣,便欲转身,却看到了身旁同样看向窗外眼神坚定异常的李元岐,于是眨了眨自己蓝色的眸子,笑了笑,心中想着,这小子,明明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心中怎的像是装了许多事。
楼船画舫徐徐行着,穿雾破浪,转眼便到了午时。
头顶的厚重云层终于是薄了些,偶有日光透过云层射入天云湖水域。条条光束在浓雾中交织闪动,好似一根根天庭玉柱被仙人打入了迷蒙人间。
李元岐向湖水望去,日光照射到的水面泛起粼粼波光,水面之下的湖鱼像是寻着日光而来,在水面的光圈之下摆动游弋,衬着缕缕冲入光圈的白雾,真如仙境胜景。
“快看!是那嘉元城街坊们所说的大龟!”船舱内突然响起了李元溪欢快的稚嫩声音。
众人皆转头向着李元溪小手所指水面看去,只见画舫右侧百丈的水面上,一只足有十丈之宽的青背大龟正向着船队的方向快速游来,它的巨大龟壳上纹路繁复,游动起来身侧掀起了足有丈许的大浪。
“快调转船身闪避!”画舫一侧,一名轻甲行船军卒大声喝道。
随即,画舫在军卒们的摇桨配合下,堪堪避过了瞬时便破浪游至眼前的青背大龟,画舫却还是被激起的大浪冲击得摇来晃去。
大龟自船侧游过之时,扶住窗边木柱的李元岐看向它那巨大头颅上的眼睛,里面正倒映着自己的青稚脸庞,而后一闪而逝。
“哎?它背上怎么没有石碑呢?”吕鸿钧抓了抓脑袋,看着远去的青背大龟,一脸疑惑。
就在这时,又是一股巨力瞬间打到了船身之上。
“轰!”
比画舫还高的青白巨浪眨眼间便从船队中央翻腾了起来,四艘霸下楼船好似不受丝毫影响一般,依旧徐徐前行。
而稍后的两艘画舫则截然不同,船体猛然倾斜,被巨浪冲击得向两侧迅速退去,众人皆是身形歪斜倒转,奋力抓住身边之物,少年们在李万川与陈喻章的照看下,瘦弱身躯才不至于被冲击得落入船外湖中。
若从高空穿云破雾向下看去,就能发现,掀起巨浪的是一道如龙似蛇的巨大漆黑身影,足有五六十丈之长,此刻它正在湖水之下疾速穿行,疯狂追逐着游动远去的青背大龟。
在行船军卒的竭力拨桨下,画舫的船身依旧摇来晃去了近一刻时辰,才堪堪稳住。
众人强行忍住眩晕,站直身躯,再往周遭一看,哪里还有霸下楼船和另外一艘画舫的影子。
四周尽是依旧带着细浪的湖水和浓雾。
经此冲撞,竟是与船队失散了开来。
此时,陈喻章忽然快步走到一侧窗边,望向船头东北方向的大雾,而后转身冲李万川说道“李老哥,那边……”
“元龟背上的无字石碑……”李万川往东北方向看去,眉头紧锁,一反往日里的稳重模样。
在李元岐和其他人眼中,东北方向依旧是弥漫的大雾,根本无法看清二位先生所说是何物,但行船军卒在陈喻章的授意下,已是偏转船头向着东北方向破浪驶去。
一刻之后,众人目光所至之处,出现了一座百余丈方圆的湖中小岛,岛上荒凉无比,除去边缘的湖砂外尽是低矮的杂草乱石,想来在暴雨时节,水位上涨便会被淹没。
而在荒凉岛屿的中央,正无比突兀地竖立着一块青白大石碑,足有十丈之高,石碑通体灰白,处处呈现出被磨损得或光滑如镜或小洞密布的样子,碑顶被雕刻成三朵云纹的模样,碑面无字,却泛着淡淡的白光。
只见无字石碑,不见元龟。
……
林仕之与镜元观众人所在画舫,在骇浪翻腾之后,此刻依旧紧紧尾随着霸下楼船。
在林仕之遣楼震甲传令下,楼船画舫均已缓缓在湖面停驻。
不多时,湖面恢复了如镜一般平稳,水天大雾却依旧弥漫。
画舫二层小厅,钟景元看向船舱外大雾中的某一方向,开口道:“遇上了那畜生与元龟相斗,没想到他们却到了那石碑附近。”
“不知还会有何变故,事急从权,景元道长,现在便开始吧。”林仕之神情严肃,紧皱眉头。
而后他从胸前掏出一块仅有一部分的断裂红色木牌,递予了钟景元。
一旁的静尘不知何意,只看到林仕之刚开口,楼震甲与甘奉宗便转身分别从两头退出了船舱,来到了画舫一层一头一尾的甲板上,警惕着四周水域和弥漫雾气。
“知儿,把你的阵图借我一用”此时钟景元温和开口。
陆知稚嫩面庞上目光一闪,便从身上掏出随身携带的那一方金属八卦,递给了钟景元。
钟景元接过八卦,将其置于红色木牌之下,随即双指并拢朝木牌一点,木牌瞬间悬空疾速转动,大放红光。
一旁的小书生洪宗白目光一亮,显然从未见过如此事物。
……
另一头,李万川在与陈喻章商议过后,领着众人缓缓下船踏上了这座百丈方圆的荒凉岛屿。
自踏上岛屿,大家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地被那无字石碑所吸引,缓缓朝着石碑走去,而那石碑散发的白光,在此时好似突然更亮了一些。
李万川忽然皱眉,意欲和身旁的陈喻章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众人瞬间身形凝滞,如同足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的砂石中一动不动,景象诡异。
大家只觉得一股无形巨力自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压迫着身躯,好似浑身气血流转都快要停滞,年纪尚幼的李元溪和吕鸿钧更是被压得直接趴跪在了灰白枯草中,一脸惊诧。
就在众人全都无法动弹的时候,李元岐却忽然感觉胸口一凉,全身一松,好似可以动了。他低头望去,胸口衣衫下有一物隐隐散发着红光,那是一块红色破旧木牌。
李元岐伸手掏出木牌看去,工整写有一字“平”的木牌之上,此时红芒闪动。
再旁边,便是断裂的木纹,像是原本之物被一分为二,少年此时贴身带着的仅是一半。
突然,李元岐手中红色木牌散发的光芒流转了起来,竟是化为丝丝红线顺着他的手臂流下。
霎时间,数十条红芒已经布满了李元岐全身,转眼却消失踪影,好似融入了他的身体。
就在此时,李元岐眼中瞬间白光大盛,与远处石碑散发的光芒呼应交织,两者好似原本就根出同源。
“哥,你干嘛!?”
众人听见元溪的大声呼喊,全都转头向李元岐看去。
此时的少年如离弦之箭一般,疯狂冲着散发光芒的石碑奔去,手中依旧死死捏着那块破旧的红色木牌。
此时他神情淡漠,眸子里白茫茫一片,只顾前冲。
众人大惊,纷纷欲脱困拉回少年。
落月紧盯着身旁的元溪和吕鸿钧,确认他们只是无法动弹并无其他大碍,便偏头看向陈喻章,却发现他死死捏着拳头,全身绷紧,双目隐现血丝,竟是动了真怒地想迅速挣脱此地无形束缚去救回李元岐。
“轰!”此时人群之中的李万川脚下翻起一圈气浪,碎石横飞,他率先挣脱了束缚向着李元岐冲去。
紧接着,陈喻章低喝一声,脚下草石翻腾,亦是挣脱此地疾速掠去。
而此刻依旧狂奔的李元岐,离着那石碑,只有咫尺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