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变脸
到底该如何判定一个人的死亡？
包括血液循环停止脉搏和呼吸停止的心死亡。
包括大脑小脑和脑干等脑细胞脑组织的功能完全且永久不可逆的丧失和停止的脑死亡。
以上是医学层面。
但在某些人的眼里，判断死亡的标准可以是你的眉宇灵台，所谓印堂发黑气血枯涸，也是基于这一点创造的词汇。
看一眼，基本上就知道你这个人命不久矣或将有大灾大难发生，如果能结合八字进行命理推算，结果会更加具体，帮助你趋吉避害，不过还是那句话，几乎所有真正的行家里手都不会实打实的点明根本。
好比说你要被大货撞，他也许会告诉你是要撞大运。
为了避免冥冥中泄露天机的惩罚，这些人往往会说的云里雾里，达到自我保护的目的，而且有的话他好说不好听，不是谁都能接受正确性的引导。
捞尸人？
这個职业让哥几个对小孟刮目相看，有点肃然起敬的感觉。
“啊哈哈我这兄弟被大雨浇的太久可能脑子进水了，朋友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看到外来人在小孟的带领下进村后，村民们都投来善意的目光，很多在喊着别麻烦了直接进来住，地方有的是，让人不得不感叹南月村的热情好客。
换做是以前，他百分百会确定眼前年轻人死了，就是一具‘活蹦乱跳’的尸体。
在小孟领路的情况下，擅自改变路线肯定不好，所以老刘开始没话找话问道：“小孟啊，那大院子是谁家？土炮楼修的还挺气派的，应该有不少钱吧？”
跟预想当中的差不多，小孟表情很是嫌弃，冷笑道：“家主姓牛，乡亲们都管他叫牛老鳖，以前给军阀种大烟的，有钱也是黑心钱，欺男霸女就没有他没干过的，近两年是岁数大了折腾的没那么厉害，但人老心不老，总想祸害黄花闺女当姨太太，我呸！”
也没有像老康那种做和事佬，尽可能不去撕破脸。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尤其是偏僻的穷山恶水中，编排恶语能将人万箭穿心。
赵三元怕老刘出意外，已经伸手入怀摸上了马牌撸子，抛开所有花里胡哨的因素，这里归根结底都是半封闭的穷山恶水，随时有可能遇到危险，不管如何前提是要确保己方安全。
“几位有所不知，那里有一户人家准备嫁闺女，你们是外来人又是男丁，靠近会犯口舌，终究不好，所以还是避嫌一些吧。”
不过他的动作被一旁的吕秀才按住了手腕，后者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看，一旦动了手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而在进入村子后，老刘手中的寻龙尺不再像之前那般没有规律，越往村子腹地走，寻龙尺就越趋于稳定。
确实，乡野间的规矩多，村东放个屁恨不得村西都能闻到，稍有点风吹草动，或许很快就会编排成天大的丑事，害人一生。
哥几个一看小孟是个热心肠，便没有拒绝好意，出门在外都有落难的时候，况且在渡河前后这段时间确实把人累得够呛，又累又饿。
小孟听到这话后有些发愣，眼中神色难以言说，但很快恢复正常，哑然失笑道：“说出来不怕各位笑话，我是捞尸人，吃的就是水里的饭，哪能离开水啊？也就是最近天天下暴雨没办法，不然还真在南月村遇不到各位。”
不光他看不懂，拿着寻龙尺的老刘也看不懂，盯着那年轻人的脸恨不得看出花来。
不高。
“嗯？还有位大爷？浑身都湿透了啊，走走走赶紧跟我进村，找个地方让你们烤烤火好好休息休息。”
最淡定的当属莫闻山，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仿佛游离于团队之外，存在感相当的低。
大受冲击下，让老康脱口而出这句话，因为他实在看不懂。
可他所说的话里有个不易察觉的矛盾点，赵三元思来想去也找不到自洽的理由。
只有一家显得格格不入。
小孟的解释无懈可击，表情眼神肢体语言更是无可挑剔，任谁看了都能感觉到善意。
只见小孟一个箭步后发先至拦住了老刘的去路，表情甚至都有些狰狞，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跟刚才的热心肠完全不同！
附近村民无论手头上有任何事，无论男女老少全部齐刷刷投来敌意目光，曾经和善的笑容荡然无存！
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下，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感到极度不适，心态不好的大概率被吓得跌坐在地。
没有像赵三元那种爆裂脾气，谁瞪眼睛就要干谁。
所以当小孟的解释说出来后，连赵三元这头倔驴都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幸好听你的了秀才，不然我这臭脾气又容易坏事儿，要是真闹起来，村民们绝对会认为咱们是冲新娘子来的恶贼，事后咱们拍拍屁股走了，人新娘子的名声可就完犊子了，听说有的地方还要浸猪笼的。”
“呃兄弟说笑了啊，我活的好好的哪里会死？要说死过可能是上辈子死过吧.”
没有多废话，赵三元将兜里的爆米花都给了秀才，但他盯着带路的小孟。
重要的不是土财主，是类比了牛老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也讨厌牛老鳖那种劣绅恶霸，咱们的意识形态是一样的，咱们是一伙的，你肯定是怕我遇到那种人才阻止的我，你是好人啊，我懂我都懂。
越说越激动，小孟就差跳着脚的骂了。
可别说是护灵灯了，活人的灵台中连一丝丝的灵火都没有，按道理是死的不能再死。
表面上看，小孟确实没什么毛病，脾气好还热心肠，愿意对陌生人给予援助。
但合情合理，啥年头没有个劣绅恶霸土皇帝？阳光不可能照耀到所有的角落，尤其是在当下，许多上层颁布的政策想要落地，必须仰仗地方豪强的配合，甭管这豪强是个啥咖位，哪怕他只是一村一屯的老大，那也是土皇帝。
这招高么？
有座老宅子历经风霜，看模样应该有百八十年的历史了，占地不小但并不豪华，至少是比不上牛老鳖那种带土炮楼的豪宅。
也是南月村内拥有最大豪宅的一家，看四个角盖的土炮楼就知道不是善茬。
一零四.二三三.二四三.一八四
虽然不清楚小孟炸毛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但老刘记得刚才他对牛老鳖展露过敌意和唾弃，那就好办了，以此设定个或许不存在的人来化解矛盾。
但现在就不同了，经过一系列的遭遇，老康更加谨慎更加小心，他从对方的身上看到了一股自然而然由内向外的气息。
“穷小子哪里谈得上贵啊？我姓孟，本村的，看你们风尘仆仆但不像是坏人，那远来的就是客，叫我小孟就行。”
“咋了啊小孟？难道那里还有比牛老鳖更可恶的土财主？”老刘的这句话扭转了诡异又冰冷的气氛，人情世故的社会经验体现的淋漓尽致。
说完这句话后，老刘握着寻龙尺十分自然的拐到另一条小路上，跟小孟之前带的明显不是一个方向。
换位思考，任何人被说晦气话，恐怕都不会有多少好脸色，没当场发飙都算素质高的。
年轻人充满人味儿的回答让老康尴了个大尬，只能归结于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没碰到过不代表不存在，要永远抱着谦逊的心态面对一切。
“三元你不能白吃我那半块烧饼吧？我记得伱兜里还有点爆米花来着，赶紧给我垫垫肚子。”吕秀才摸着肚皮，感慨着今天消耗真大，没吃多久又饿了，以前饭量从来没有这么多。
真是人不可貌相，任何时代吃这碗饭的人命格都硬，因为不硬的已经嗝屁被淘汰了。
一行人在小孟这个‘坐地户’的带领下进入南月村，所过之处每家每户的房子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好不容易天晴了雨停了，村民们要么修修补补，要么提着水桶往外倒水，熊孩子们则是没心没肺的在泥水中嬉戏，邻里间竭尽所能的相互帮忙不问回报。
有了台阶下，老康算是松了口气，为了弥补刚才给小孟带来的不快，他习惯性用最擅长的方式来赔礼道歉，在老刘打了个哈哈后随即接过话来，“孟兄弟啊，最近千万要多多注意双目，容易出问题，尽量离水盛的地方远些，待到九月初九以后应该就没事了。”
高的是老刘没有挑明了说，却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这是其余哥仨完全不具备的特点，不是因为他们傻，而是因为老刘的经验太足，过他手的活儿数不胜数，跟太多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打过交道。
“我也有所收获，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再说。”赵三元安抚兄弟的情绪，他知道秀才的心境还没有彻底平复，在南月村外边的时候就百思不解，等进了村后又有更多的谜团夹杂其中，小小村屯，水好像比海要深。
没有像吕秀才那种审时度势，理性评判计较得失。
老刘的智慧是四两拨千斤，将主要矛盾转化为次要矛盾，将第三方矛盾转化为主要矛盾。
“太客气了啊小孟，这哪能是将就？打着探照灯都找不到的好环境啊。”老刘倒不是虚伪，单从条件来看确实是南月村顶尖。
人情世故的场面上还得看老刘，要不是手里拿着寻龙尺，他早就上去递烟套近乎了。
老康则是夹在小孟和老刘之间，尽可能鼓起最和善最憨厚的笑脸，不断地赔笑解释说好话。
一声爆喝震得人脑瓜嗡嗡响。
“别去那边！”
别人都在互帮互助，他家却大门紧闭，门后时不时传来恶狗狂吠，让人不寒而栗。
老刘头顶上的大狸仙探鼻嗅了嗅，两侧长长的白胡子抖了抖，然后用爪子拍老刘的脑门，“现在这条路是酉亥丑，找去子戊申方位的路，那边味儿有点不一样。”
死了的人怎么会有人气？
幸好，这年轻人属于有素质的那一类，即便眼神中闪过不悦之色，但更多的是疑惑和好奇。
哥几个一看这肯定是有故事啊，不然仇富也没必要这么激动，肯定是那个牛老鳖看上的某个闺女是小孟的心上人。
此时老刘手里的寻龙尺缓缓拼成一个对角，尖锐处正指严家大门，看到这一幕，老刘面色相当镇定，他不动声色的收起了寻龙尺，甚至连那仨兄弟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压下心头的疑惑暂时不去多想，毕竟最近疑惑的事太他妈多了，反倒是这件最无关痛痒。
一行人在小孟的带领下来到了村子西北部。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口后气氛瞬间缓解，小孟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在阴晴之间无缝切换，丝毫看不出有狰狞之色。
“这就是你的家？很大啊。”
“哪啊，我可买不起这么大的宅子，这家人姓严，刚才我说的那门亲事还记得不？新郎官儿就是严家的独子，我和他关系不错，他要娶的是周家大姑娘，我未来要娶的是周家二姑娘，算是连襟，各位要是不嫌弃就在这将就下吧。”
由此可见，老康说出的这句话有多么违背常理，更深沉次的是他又开始反复摇摆的自我认知。
显然是人气啊。
“是是是，老牛啃嫩草必须要坚决抵制，多少人还打折光棍儿呢，凭啥快入土的人还要抢？可声音还是想小点的好，万一哪个土炮手听到再崩你一枪，咱们离这远点。”
吕秀才无奈叹了口气，“唉我脾气也很臭，但跟你一比就啥也不是了，我只能被迫冷静下来，话说你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不是大风水那种，而是更.怎么说呢，不太好形容。”
“行，各位稍后，我进去跟严家人打声招呼。”
看着小孟走进宅子后，哥几个第一时间极为默契的围在一圈蹲了下去，互相勾肩搭背对了个眼神儿，变脸速度可丝毫不比小孟差，谁也不是白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