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掌拍打只是发泄心头怒火而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点紫旗袍姑娘非常清楚。
所以在打了木人几巴掌后,便从袖口处拿出根长长的头发,它属于方才‘抢活儿’的红旗袍姑娘,将它分别绕过木人的手腕脚踝和脖颈。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准备工作还有不少。
蹑手蹑脚的又从床下拿出一个木箱子,外形看着挺普通的,包括在里边拿出的青砖头绣鞋铁改锥,都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但它们和木人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里里外外充斥着中式恐怖感!
将木人竖立在青砖头上,紧接着用毛笔在绣鞋的鞋底写上‘仇人’的名字。
紫旗袍姑娘面容阴沉残忍,又潜藏着几分能决他人生死的快感。
叮
铁改锥照着绣鞋狠狠刺了下去,透体而出扎在青砖头上。
小木人随之一颤。
不知是被物理意义上的震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小木人颤动的幅度不小,但没有跌倒。
叮
又是一锥!
叮
叮
叮
反反复复,用力越来越大,她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而木人的腹部处,外层咒布越来越凹陷.
大戏场,依旧热闹非凡锣鼓喧天。
想要流畅交流很困难,要么附耳要么大喊才能听得到。
所以谁放个屁啥的不会引来任何注意,同时也包括闷哼痛呼。
方才‘抢活儿’的红旗袍姑娘突然面色痛苦,条件反射的捂住腹部。
但必须承认一分价钱一分服务,在大哥怀里的时候除了能无缝切换各种风格,而且任何不适感都得忍得住,绝不能表现出来。
比如大哥有口臭,你得说有气吞千重山,邈以万里河的气概。
比如大哥只想躺,你得说有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豪魄。
睁眼说瞎话的胡说八道。
对自己那就更狠了,再苦再难也得受着,谁让干这门手艺了?
“别急着蹭啊,等看完这场戏再回。”大哥笑着拍了拍姑娘的屁股,还以为是她急着办事。
红旗袍姑娘强忍着不适感,职业化的抛了个媚眼,咯咯娇笑说着羞人的话。
到底怎么了?
肚子突然剧痛,仿佛是肠子打了结一样。
不行,必须得忍住。
这个月再赚不到上边定好的数字,下个月肯定会被卖到黑窑里去,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听说十个进去的姑娘有九个半熬不住。
忍!
必须忍!
红旗袍姑娘并不知道疼痛的分级标准,她现在所忍受的几乎等同于十一级,相当阑尾炎发作的剧痛。
人的承受能力到底有没有极限,多年来都没有彻底定义,但这姑娘真的很能忍。
除非忍不住。
“呃”
下一刻,一声凄惨的痛呼,她从大哥的腿上跌落在地,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脸色苍白如纸,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
还没等大哥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姑娘已经疼到抽搐,两眼翻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哥懵逼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短暂的犹豫,错过了救助时机,也可能根本来不及救。
眨眼功夫,红旗袍姑娘的抽搐动作逐渐放缓,直到再无声息。
死了。
肝肠寸断。
死在这灯红酒绿之中,甚至都没谁发现她断了气。
“来人!这娘们儿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咋趴地上了?不爱伺候爷,爷自有钱的地,怎的胭脂胡同就你们一家窑子?”
大哥的嗓门不小,有些距离稍近的客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闹事?
不可能。
谁敢在这闹事啊,除非家里有皇亲国戚。
还是看戏吧,这场霸王别姬正到高潮部分。
“哎大爷消消火,她就是刚才酒饮的多了有点上头,我都劝她别扰了爷的兴致,她偏不听,非说看爷长得像她亲爹,小的自是不好拦着啊,瞧这事闹的,小的马上给您换一批随便挑。”
一名小厮秉承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宗旨满口胡诌,随即抱着红旗袍姑娘就往戏场外走,没有引来过多的注意,毕竟风月场里喝迷瞪的窑姐有很多。
但不包括赵三元。
“带她去哪?”
昏暗通道口处,他拦住了小厮,后者有些疑惑,却依旧堆砌谄媚的笑脸说道:“爷看上她了?那可得等会,她喝醉了需要醒醒酒。”
“醉了?伱瞪大眼睛看清楚,谁他妈能喝到七窍流血?”
小厮愣了愣,他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姑娘,下一刻吓得将尸体给推了出去。
合着自己是抱着尸体走了这么远?
刚才就想着息事宁人了都没仔细看,即便看了也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
因为她身体还热乎软乎着,根本没想到已经死了,死相还这么恐怖。
“这这”
赵三元没搭理连滚带爬的小厮,他将姑娘的身体平放在角落里检查着。
没了脉搏。
死透了。
从颜色越来越深的腹部来看,里边出现了大量淤血,能有这么大的出血量,恐怕不止一个内脏受损。
急病?
开玩笑,谁得急病能这么惨?
再者说刚才这姑娘根本不像身怀恶疾的样子。
“相似的路数?”把风的老刘侧头询问。
赵三元叹了口气,“差不多吧,死的又急又惨,而且临死前受到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从
并且几乎可以断定背后是人祸作祟。
因为赵三元已经想到了厌胜之术,如果施术者的怨念恨意能够集中凝聚,结合特殊的法器加持,是有可能造成类似的结果。
可问题是到
有没有
倘若继续咒下去,背后那人绝对是疯了,要知道再擅长厌胜之术的高人,都不会短时间内去接连下咒,否则非常容易露出马脚,保持绝对的隐蔽性来达成目的才是完美。
但如果背后那人真疯了,绝对是一方浩劫。
“你认识她么?”
“认识.刚入鸾鸣阁半个多月的新人,名叫崔童,是聆姐从别的胡同撬来的,之前在一起吃过饭,她除了有些高傲外,好像没听说有什么别的毛病.”丁好好脸色极差,毕竟死的两个人她都在现场,那种恐惧感越来越盛。
为何恐惧?
女人的直觉。
她总觉得鸾鸣阁内所有的女人好像突然变得不安全起来,下一个死的是谁都有可能。
老刘沉声道:“崔童和徐珍,她们有没有共同的敌人?或是有没有得罪过同一个人?”
丁好好苦笑不已,面对赵三元和刘芒泛的时候,她不再有职业化的表情管理,任何变化都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刘大哥,这里是窑子,我们是从里脏到外边的窑姐,除了赎身,必须在这里卖笑卖艺卖皮,赚的少,就要被贱卖到黑窑,所以每一个姑娘都想尽办法的抢客,能多赚一个铜板也好,就算不能赎身也不至于被卖到黑窑,这么说懂了吧”
懂。
太懂了。
老刘仰天长叹。
这里边不单单涉及人性,更涉及上下阶级。
万变不离其宗,任何当权者都不喜欢看到手底下的人团结一致抱成一团。
下边一条心了,就该搞上边了。
姑娘们都和和气气谁也不抢客,其实钱赚的会更快,和气生财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但当权者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因为利益会带来纷争,纷争会带来冲突,有冲突的时候才能充分体现当权者的作用,或出来主持公道,或分化治之。
别说有权就有一切,不需要搞什么弯弯绕。
皇帝的权利大不大?他们一样要利用党争来巩固皇权。
所以职场中的乱车间中的乱甚至是课堂中的乱,都有可能是被刻意为之。
区别在于,鸾鸣阁的姑娘们更没得选。
她们是吃得饱穿得暖,可但凡有一丝丝做人的尊严,谁又会愿意出卖自己的一切在塌上承欢?除非没当自己是个人。
因此,姑娘们除了幻想撞大运被哪个大爷赎身外,也想尽快攒钱脱离苦海,殊不知听说过窑子里有几个窑姐成功把自己赎出去的?不过是当权者给画的大饼罢了,能噎死人的那种。
谁都想
你多赚了,别人有可能就少赚。
人性被无限放大,纠葛仇怨也就多了。
最该团结一致的群体,内部却相互敌视着,暗地里使绊子是家常便饭,拉帮结伙构陷诬陷她人的更是数不胜数。
女人狠起来,鬼都害怕。
所以丁好好的意思很简单。
在鸾鸣阁里,每个姑娘得罪过的人多了,除了自身以外全是敌人。
“就是说我们得把鸾鸣阁掘地三尺挨个排查,不放过每一个人,才能找到下咒的瘪犊子?”赵三元自己都知道这个办法有多不靠谱。
白送套餐的伙计曾经说过,鸾鸣阁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没谁敢在这里闹事。
而现在想把背后黑手给就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最笨的办法,排查鸾鸣阁内每一个人,但这么做的后果不言而喻,鸾鸣阁绝对会关门停业一段时间。
损失谁来负?
品牌遭受沉重打击的责任谁来负?
日进斗金的摇钱树,拥有它的人会竭尽所能的让它源源不断的生钱。
“爷,出来看戏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
正是那个拎鸟笼子的伙计,身后跟着好几个壮汉,还有脸色发青的小厮。
“来的还挺快。”赵三元站起身来,眼神淡然如常,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伙计侧身看了看赵三元身后躺着的尸体,感慨道:“真是多事之秋,鸾鸣阁以前不是没出过人命,但一宿死两个姑娘的事还从没有过,更巧合的是两次事发,爷您都在现场,要说是单纯的巧合爷您自己信不信?”
“不信。”
“爷您是个聪明人,更是个敞亮人,甭管其中缘由如何,还望爷稍稍移步,我们好好聊聊来龙去脉,如果没关系那鸾鸣阁自当厚礼赔罪。”
话说一半留一半,可彼此间都明白没说的是是什么。
如果有关系,后果很严重。
赵三元掏出烟盒,拍出根烟卷叼在嘴上,身旁的丁好好乖巧的点燃打火机。
“老子不去,你当如何?”
伙计摊了摊手,“很遗憾,我们只能硬请爷去了。”
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壮汉踏步上前,同时伸手入怀抄家伙。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老刘!
社会经验极其丰富的他早就看出来者不善,见对面要动手,他立刻展开行动快步冲出,左轮手枪硬生生顶在伙计的脑门上!
“谁动我弟弟,我就喂谁吃子弹。”
语气平淡,又充满杀意。
老刘说到做到,他真会开枪。
有时候息事宁人难得糊涂,那叫吃亏是福,没必要啥事都较真争个高低胜负。
但有时候半步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是个死字。
这个度,老刘拿捏的极其精准。
也是莫闻山格外欣赏他的最大原因,因为莫闻山清楚这个看着猥琐的中年男人,支撑他身体的是侠骨,心中装的是仁义。
“爷,这就有点过了吧?大家有话好商量,亮了家伙可就相当于撕破了脸,真要闹到这个地步?我们是诚心诚意相请,绝不会冤枉好人。”
“放你妈了个屁!要真不会冤枉好人会来要挟咱们?本来这事跟哥几个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因为我老弟讲道义,看到不平事就想出手,不然谁管你们家死不死人?
老刘不为所动,手指紧贴着扳机,只要谁敢有异动直接就他妈开枪,然后找到小康秀才还有老沈他们连夜跑路。
但从对方的角度出发,其实人家做的好像也没啥错的,实在是两回都有赵三元。
人间事啊,不止是有黑的白的,正的邪的,玄乎的平凡的,很多时候你发善心时,却会遇到各种掣肘。
谁又能想到稀里糊涂的,脏水要往好心人的脑顶上撒。
赵三元吐了口烟圈,咧嘴一笑。
笑的不是别的,而是老刘办事风格越来越简单粗暴了,好事啊。
随即指了指崔童开始发凉的尸首。
“我长话短说,她是被害死的,之前那个徐珍恐怕也是一样,害她们的人不简单,所用的办法更不是常人所能抗衡,如果听劝就赶紧找个明白人来处理,帝都真么大,你们鸾鸣阁路子又宽,相信不用我再指点,跟你们说这么多是看在丁好好的面子上,谁再给脸不要脸,到时候别怪老子翻脸。”
说罢,赵三元转身离去。
不是因为他想息事宁人,而是霸王别姬这场大戏已经结束,那个飘魂儿的男人已经起身离开。
事有轻重缓急,既然主方这个德行,那没必要给好脸色,赵三元可从来不是个大善人。
老刘持枪缓步后退,确定对方没有轻举妄动后才跟着老弟离开。
“档头,他们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亮家伙,以为我们没枪么,我这就”
啪!
一个响亮的大逼兜!
伙计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冷声道:“瞎了狗眼?你没看见他拿着的枪?据我所知那种枪在奉军里边只有旅长以上军官才有,而且是嫡系部队,比枪?你知道人家背后有多少条枪?”
“呃那咋办.”
“听人劝吃饱饭,回去把事告诉聆姐,由她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