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老刘咔咔的一顿往艾草小人身上钉棺材钉,其实命中率极其感人,费了好半天劲也就钉住一个罢了。
道理相通,当初老康和秀才能帮丁好好抵消咒力,换到画皮鬼身上也是一样,只要不被无形咒力击中再毁掉那艾草小人即可。
可这谈何容易?
老刘因没有心理负担,可以毫不留情的对画皮鬼使用厌胜之术,如若不想被针对,要么毁掉艾草小人要么放弃包裹丑陋的画皮,没有
更棘手的是赵三元和老康全力围攻,什么符箓香灰八卦镜铜钱剑的全往画皮鬼身上招呼,让它疲于应对。
如果被狠狠阴了一把中了厌胜之术,画皮鬼真不至于这般被动。
但它跟赵三元哥几个曾经碰到的对手几乎都差不多,最大的共同点,是不知道兄弟四人真正的厉害。
噗噗
画皮鬼口中吐出两岔黑舌,分别刺向赵三元和老康,简直比脱弦利箭还狠。
哥俩倒是有所防备,可台下的观众们都吓得汗毛倒竖,冷不丁一看啥恐怖暗器。
奈何威力大打折扣,画皮鬼要分出大半精力去防备老刘,所以这点程度对赵三元和老康根本造成不了多少困扰。
两张离甲心六翠火正中黑舌一端,砰的一声爆燃火焰,老康随即刺出桃木剑,将燃烧的黑舌狠狠扎在地板上。
另一边赵三元更直接,伸手从衣领后抄出喷子扣动扳机。
砰
几十颗包裹朱砂的钢珠将另一岔黑舌打的支离破碎。
砰砰砰砰
赵三元习惯性清空弹匣,密密麻麻的朱砂弹打在画皮鬼的身上,但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它的表皮充满弹性,朱砂弹顶多陷入半寸就被弹了出来散落满地。
这都打不透?
赵三元难免有些吃惊,毕竟法器结合了火器之后基本上都无往不利,喷过的邪祟都说好。
照这么看,想轰碎画皮鬼的那张皮恐怕得用炮弹裹朱砂去轰了。
百年老鬼果然不简单。
事实上确实如此,画皮鬼还有余力,它牙齿狠狠闭合咬断两岔黑舌,身形霎时间缥缈难觉,留下一道残影,肉眼难以追踪。
“老康!”
赵三元扔掉喷子,两手分别抓紧四十九根竹香冲向老康,后者心领神会,双臂托起将赵三元托向半空中,随即立刻打出两道黄符。
“临!”
黄符燃烧,正裹在赵三元手里的竹香将其全部引燃。
“普天均乐!”
“四海同春!”
“闻经悟道!”
“罪灭福生!”
赵三元跟小陀螺似的在半空中旋转,手里燃烧的竹香往四面八方飞溅出无数火星。
在没有钢丝威压的年代,这一手足够让人惊叹。
观众老爷们心想这少说飞的有两三丈高了吧?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不过舞台上呈现的东西信息量太大,超乎常识的一个接一个,完全来不及细想。
漫天火星中,画皮鬼的身形不再缥缈,重新具实起来,它的压力越来越大,被老刘咒的痛苦不堪。
之前还想耗死这几个小子,现在来看先被耗死的一定是自己。
暂避锋芒?
没可能。
舞台上被设下结界,全力为之倒是能冲破八卦流云阵,但这么一来表面画皮必将遭受毁灭性打击,事后即便得到仕女图也不可能达成目的。
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到对面有个人会厌胜之术,不然自己完全能变化容貌外形混淆,这几个小子绝对看不出端倪来。
奈何中了厌胜之术后,老刘只需继续扎小人就能辨别出谁真谁假。
一步错,步步错,无法使出全力。
打?
更没可能了。
这几个小子显然游刃有余,一定还有压箱底的绝招没有使出来。
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了,想办法接近江阳夺了他手里的仕女图,届时必然力量大增。
想到此处,画皮鬼看向江阳。
嗯?
不对!
护着江阳的那个招风耳哪去了!
这种关键时刻他不应该离开江阳左右才对!
左边没有!
右边没有!
前后都没有!
在上边!
画皮鬼猛然抬头的刹那顿感极其磅礴的巨大压力。
银光乍泄。
绝相超宗。
吕秀才由上至下,身前浮现出一张巨大脸谱盾牌,正是宝相庄严的银头揭谛神韵,堪称是天克一切妖魔鬼精。
银头揭谛怒目而视,张开巨口咬向画皮鬼。
轰隆隆
舞台炸响震耳。
可苦了桂澜班那些武生和刀马旦,观众们或许还以为是争斗没有结束,但在桂澜班看来自家代班主已经被揍的昏死过去,连枪都被撅了,已经分出了胜负,在‘司马懿’踏空而来的时候以为是代班主留的后手,只是观察了一会后发现根本不对劲。
因为很多东西都解释不清啊,反正绝对脱离了武行的范畴。
拉倒吧,还是找个别的行当混饭吃吧。
尘嚣弥漫中,桂澜班的武生和刀马旦们都脚底抹油往幕后逃去,有点良心的没把半死的古涯扔在舞台,拖着他往幕后蹭。
而观众们都聚精会神想从尘嚣中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舞台中央被砸出个方圆五尺的大坑,画皮鬼单膝跪地,一只手腕被吕秀才死死拽住,银头揭谛顺势啃上它的肩膀,另一只臂膀被老康用捆仙绳锁住,短时间内挣脱不得。
是画皮鬼的百年修为太水?
当然不是。
傲慢才是制约它的根本原因。
在当初成功利用赵三元和老刘去坑素儿的那一刻起,它就没把几个小子放在眼里,蔑视的不是本事,是心智。
单纯的硬碰硬,孰胜孰败犹未可知,但画皮鬼不至于如此被动,实在是没料到赵三元太会谋划,在开打以前,赵三元就已经制定了好了最稳妥的办法,反观画皮鬼啥也没准备,认为能完全碾压。
用江阳做诱饵是虚的。
开局的连环招是虚的。
老刘的扎小人是虚的。
秀才反其道而行之从天而降还是虚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把画皮鬼禁锢。
大红盖顶席卷而至!
老刘不再扎小人了,赵三元也不再用金刀诀去劈画皮鬼了,两人扯着一块大红布将画皮鬼一层又一层的缠绕,正是当初在奉天城旧货市场淘到的那块老红布。
跟裹小脚似的,有多紧捆多紧。
关键的来了。
老刘掏出文王鼓深吸一口气,击打着富有节奏又扣人心弦的鼓点,摇头晃脑扭扭歪歪。
“哎海嗨”
“一步单着两,就两步偏着三”
“三三点出就那么九连环”
“唱的是日落西山黑了天”
“堂前转过拉马神帮掀”
“弟子先那么金灯点”
“弟子再那么银灯端”
“烧香打鼓请神仙来睁眼”
“人都说日出东方东海岸”
“日落西方就在那昆仑山”
“走动那连环啊响连天”
“前打瓷来后打单”
“南山跑来北山颠”
“头上戴的那叫三官帽”
“身上八卦仙衣穿身肩”
“腰间锦旗四栏杆”
“卧鱼草鞋二足穿”
“别忘了备那宝三元”
“正堂大殿的是妖是孽不是仙”
“别让妖孽窜枝单”
“窜到了东方东方乱”
“窜到了西方无安眠”
“窜到了南方旗打晃”
“窜到了北方水来淹”
“哪也别窜就在这正堂大殿中央午己土”
“立立正正邪魔斩”
老刘跟酒蒙子似的绕着画皮鬼边走边唱,要说这方面的唱功底蕴,他比赵三元强了不止一档,任谁听了都知道这肯定是个大先生,味儿太正了。
在鸾鸣阁大戏场的舞台上跳大神,绝对是
这次赵三元没有挑大梁,一来是老刘这方面功夫更深,二来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
一手一把杀猪刀,全都是宰过数百头牲口的老刀。
老刘颠步顺时针跳,赵三元颠步逆时针在画皮鬼周围时而虚劈虚砍,时而双刀相击火崩裂,同时伴随着呜嗷怪叫。
“嗷”
哥俩看似各干各的事,但节奏相得益彰一点都不显得混乱。
渐渐的红布如有生命般越裹越紧,画皮鬼的挣扎幅度也越来越小。
“抓把黄沙洞门蒙”
“撞了古山单道站”
“罢是晴天是阴天”
“见了阴天顺风走”
“看了阴天旋风悬”
“快脚来帮诛阴邪”
“嗷”
“一驾云头十万里”
“二驾云头万万千”
“三驾云头来地快嘿”
“四驾晕头到堂前”
“收住了云头落云尾”
“火眼金睛抹眼观”
“嗷”
老刘唱的忘乎所以,小赵嗷的疯疯癫癫,完全符合精神病在老百姓眼中的印象。
这出戏目的不是请仙,而是要掀开画皮鬼的皮,让它露出原本的模样,让在场观众们都能瞧个一清二楚,做实它非人的身份,之后再整死就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赵三元的核心思想是既要又要,力图完美解决问题。
想要成功需要精密的谋划和无间的配合,并且哥几个里只有老刘和赵三元一起跳大神才能让画皮鬼显真身,老康和秀才都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困难程度也很高,跳这么不一会两人都大汗淋漓。
“拦住马头问国号”
“是殷商托孤老臣太师爷”
“捎带四方家乡盘”
“太师爷别看低了弟子岁数浅”
“往上细捋有道缘”
“嗷”
“不借官营四战将”
“不借车马帐下仙”
“太师爷师从碧游神仙宫”
“学艺足有五十年”
“想借法宝来诛邪”
“上有那通天教主青萍剑”
“还有那奎牛渔鼓四诛仙”
“轰隆天地紫金锤”
“穿心锁来六魂幡”
“嗷”
捆绑画皮鬼的大红布已经勒到了极致,在赵三元又嗷一嗓子后,大红布竟然开始慢慢膨胀起来,传出刺耳的撕裂声。
就像是.就像是硬生生撕开皮肉的声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台下无数观众老爷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因为不光有撕开皮肉声,红布内还传出凄厉嚎叫,任谁停了都手脚冰凉瘆得慌!
前排不少观众开始往后撤,但也只是往后撤了几排罢了,在好奇心作祟下他们实在是想看这出戏的结尾到底是什么。
“拉个些法宝不敢借”
“只想借太师爷雌雄蛟龙双金鞭”
“上打昏君无道王”
“下打邪精扶危悬”
“嗷”
红布由下至上膨胀的越来越大,好似是给画皮鬼盖了一块大大的红盖头在逐渐被掀开,红布以下,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有无数未知东西在蠕动着,还透着红布呲呲冒着黑烟。
这还不算完。
当红布渐渐升起,露出来的根本不是靴子,而是暗红杂毛的大脚,一只有八根大小相同的脚指,另一只脚光秃秃的啥也没有。
尖叫声不绝于耳。
还留在前排的观众们都活见鬼一般大声尖叫,吓得脸色煞白。
倒也没错,确实是活见鬼。
老刘见效果显著,击打文王鼓的节奏明显加快,唱词也越来越快,赵三元击打杀猪刀的频率和力度更是有增无减。
才是一双脚,必须把画皮鬼的真身给逼出来。
“太师啊您丹心气贯白日虹”
“忠贞万载金霞连”
“嗷”
“想想那祸国殃民狐妲己”
“弟子犯难同一关”
“鞍前马后帮我来告唤”
“嗷”
最累的还不是他俩,而是一左一右扯着画皮鬼手臂的老康和秀才。
昨夜隔空斗法的时候就知道画皮鬼力量实在不小,当下能控制住非常勉强,老康和秀才全都脸色涨红,期盼着进度再快点,不然没等把画皮鬼的真身逼出来,自己的屎先挤出来了。
红布掀起的越来越多,从两只怪脚,精瘦的双腿,浑圆的大肚子,窄窄的肩膀,这些全都被暗红色杂毛覆盖,因没有表皮,红毛下尽是狰狞血筋。
每往上掀起一点,观众老爷们的心就提起来一点。
直到脖子往上,画皮鬼露出真容。
面如脆!
齿如锯!
难以形容的绝对丑陋!
光看一眼都极具冲击着三观承受能力!
观众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几乎都瘫坐在座位上满眼不可置信。
被红布包裹的不是司马懿么?
扮司马懿的不是柳娃儿么?
这他妈的是啥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