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童望着夏知秋手掌上那默不作声的陈旧钥匙。
其中一根款式明显有些生锈了,斑驳的铁锈有点像发干的血迹,那血迹似乎扭曲着陆安童的世界,血腥开始在模糊旋转。
陆安童别过眼去,以防自己身体残留的药又再产生幻觉。
夏知秋不作声,仍是一副愣愣的样子,仿佛虎口脱险劫后余生的小鹿。
“我先扶你起来吧,你能动吗?”陆安童问道。
夏知秋点了点头,然后配合着陆安童的搀扶,有点笨重地起了身。
陆安童扶着夏知秋到旁边的阅读区的椅子坐下,夏知秋声音微弱地说了声谢谢,陆安童微微点了点头。
夏知秋手里仍是握紧那两根钥匙,钥匙陷入了手掌,痛感神经却麻木了。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不说话,夏知秋自顾自地发着呆,陆安童望着失神的夏知秋,想了一下,去旁边的期刊架子上取了一本杂志,然后在夏知秋对面的桌子坐下了。
屋子里有了翻动书页的声音,似乎恢复了生活的气息,夏知秋如同置身于深渊的焦虑渐渐散去。她摊开手掌,钥匙满是她的手汗,她的手掌也被钥匙压出了深深的痕迹,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把钥匙放到了口袋里。
她抬起头来,正好瞧见陆安童在认真地看着杂志,她有种感觉,陆安童仿佛就是故意坐在那里看书的。
“陆安童。”夏知秋喊了一句。
“嗯?”陆安童回应着,但是仍是悠然地翻阅着杂志。
“谢谢。”夏知秋又一次说了谢谢。
“你怎么这么喜欢说谢谢。”陆安童放下了杂志,望向夏知秋。
“有吗?”夏知秋有点懊恼,“我没有注意到。”
陆安童笑了起来:“有,不过我都收下了。这样你就不会懊恼了吧。”
夏知秋脸有点红,微微点了点头。
陆安童带着笑容,继续以轻松的姿态去翻看着那本杂志。
夏知秋也不好继续去打扰,刚刚的惊恐仿佛像幻境,虽然让人怀疑,但是已经不害怕了,她站起身来,打算继续去把同学们归还的图书摆回原来的地方。
空气变得很凉爽,夏知秋望向空调口,呼呼的冷气正常运转着,夏知秋摇了摇头,推起书车劳作起来。
透过书架的间隙,夏知秋瞄见陆安童认真的样子眼,一时是有趣的笑,一时是眯着眼睛似乎在研究细节。
夏知秋咬着嘴唇,把一本漫画书拿起来,然后找着它该在的位置,漫画书封面是个银色头发男孩,一晃神,夏知秋总觉得漫画书上的男孩很像陆安童。
于是她又有了借口去从书架间隙望向陆安童,她对比着,好像真的有点像,不自觉自己也觉得好玩,她摇了摇头,甩掉过分梦幻的想法,漫画书的最终位置终于找到了,它被放回了原处。
漫画主角依然坐在那边,主角随意的动作似乎也闪闪发光。
夏知秋推着书车,继续着日常的劳作,但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鲜明起来,像是加了柔和莹润的滤镜,仿佛漫画里的情节,仿佛她推着书车归置着图书的情节,也是有着特定作用的情节,她即将到达她的故事,她即将与其他故事人物展开一场精彩的故事。
所以,有人才会说,少女情怀总是诗,但其实,更像电影和漫画,她们为那诗意的梦幻一瞬交汇,扩展出华丽版图的设定以及丰富的故事,音乐画面一应俱全。
“夏知秋。”陆安童唤道,冷不丁地吓了正在做梦的夏知秋。
“嗯。”夏知秋回应着,但仍是强装镇定在放着看过你的论文,角度挺有意思的。”陆安童居然主动找话说。
夏知秋有点不知所措:“论文?你是说,那个竞赛吗?他还会公布出来的吗?我都不知道。”
“我关注了那个协会,所以有时会去逛逛,那天还在想着夏知秋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原来还真是我想到的夏知秋。”陆安童解释着。
“可能是这个名字少见吧,还好没被起夏春秋,或者夏冬秋。”夏知秋回应。
“我一开始也觉得你的名字很有意思,不过只是在名册上看过,名字和人总是对不上。”陆安童老老实实坦白。
夏知秋有点失落:“这也很正常,班上那么多人,记不清也很正常。”
“不过听人说,夏知秋是图书馆的免费御用劳动力,然后经常看到你在这里劳动,就对上号了。”陆安童笑了起来。
“啊,还有这样的说法吗?原话真的是这样的吗?”夏知秋追问着。
陆安童笑得露出了皓白的牙齿,用力地点了点头:“是,是原话。”
夏知秋无奈地笑了笑,有点尴尬:“我很少和大家聊天,所以不知道这些。”
“你好像总是一个人,一个人上学,又一个人放学,课间也是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了,还坐单人单桌那组。”陆安童描绘着自己脑海里的印象。
夏知秋听得惊心动魄,她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原来这么明显,果然,落单的人最显眼。
一时之间,夏知秋不知道说什么。
走廊那个玻璃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男生走了过来,坐在了陆安童旁边,夏知秋认得是班里的人,但记不得名字,她正好松了一口气,继续认真地规整着图书。
他们低声地交谈着,模糊的声音像是梦里一般,今天这样被折腾了几回的夏知秋一个哈欠便涌上来,她感觉到沉重的眼皮简直要塌下来了。
夏知秋规整图书的速度满了下来,生锈木偶一般推着车。
走出书架之后,她望见阅读区里又只剩下陆安童一人,另外的男生似乎到书架里找着什么书。
奇怪的是,老师还是没有回来,她打算先坐在老师的位置休息一会儿,顺便顶替着一会儿。
可是陆安童却喊住了她:“夏知秋,要吃糖果吗?”
夏知秋望见陆安童笑眯眯地望着她,她一时不太理解陆安童的话。
“吃点糖果可以精神一点哦。”陆安童又补充道。
正在这时,一个哈欠似乎又要涌上夏知秋的喉咙,她微微低头,欠着手打了出来,好像什么不好的状态都被陆安童全撞上了。
“什么糖果?”哈欠下去了,夏知秋才想起来要回答陆安童的话。
“就是简简单单的普通糖果咯?你难道还想吃不普通的糖果吗?”陆安童的笑容似乎有点诡异。
睡眼惺忪的夏知秋一时分辨不了其中的意思,只是机械地回应:“还有不普通的糖果吗?怎样的?是特别贵的吗?”
陆安童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嗯,不普通的的确比普通的贵。”
夏知秋又打了个哈欠,刚刚陆安童的话其实没太听清楚,人在很困很迷糊的时候,对外界的注意力其实都是很低的。
夏知秋已经懒得强装优雅地打哈欠,好像已经无所谓了,睁着睡眼的她顺着话回答:“那我还是要普通的就行了。”
陆安童望见这一幕,一开始有点诧异,但是随后便笑了起来:“可以啊,来伸手。”
夏知秋乖巧地伸出手,陆安童便把两颗水果软糖放到她的手里。
“谢谢。”说着,夏知秋把糖果放到口袋里,推着她的小书车回到了服务台,锁好车子的万向轮后,便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腮泛着困。
又是一连好几个哈欠,钓鱼一般的夏知秋的举动落在了陆安童的眼里,陆安童更加觉得有趣了,一时竟舍不得移开目光。
之后夏知秋偷偷地左顾右盼了几下,便拿出了那两颗糖果,小心翼翼地撕开,那模样似乎在拆炸弹一样,尽力不弄出声音,终于糖果包装被撕开了,夏知秋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然后轻轻地放到嘴里,那抿起来的小嘴角调皮着。
陆安童开始觉得,原来普通的糖果也是这么好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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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立志要好好做一只鬼,不被看到,那是肯定的了。
但是似从未存在过这般在这世上漂流,我有时在想,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我似乎做了很多事情,似乎前进了很多,但是才发现,改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我是零,所以我的行为并不能产生实际的作用,使得事情有什么变化。
甚至,根本没人知道我,可是我存在于每一个角落。这是是是,是非的状态,让人怀疑,不,应该是说,连鬼都在怀疑,是否在继续存在下去呢。
鬼也会有想停止和结束的时候,尤其发觉,继续和再次开始,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不存在,我未来也不会存在,而过往,也不曾存在过我。
我是谁呢?
二零二零年七月十四日,感觉过不去的夜晚,我在冷清的纵横中文网喝着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