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迟来的慰问
临近春节,早上的气温依然很低。
北疆矿务局各大家属院不时响起零星的炮仗声。
这些炮仗大多是从鞭炮上取下来的。
除了大年初一子夜12点以及年夜饭开饭的时候被疯狂挥霍的那些,剩下的鞭炮都被孩子们拆的七零八落,十多天的年味被这无数个单响炮仗天天烘托得热热闹闹的。
当然,这些单响炮仗从来都是被点燃后才离开孩子们的大拇指和食指的。
戈壁滩的小石子被融化的冰雪混在泥泞的沙土里,冻了整整一个冬天。
打石头仗是不可能了。
于是,这些单响炮仗就成为孩子们手中新的子弹。
淘气一点的男娃,常常趁着别人家主人外出的时候,往别人家院子里扔炮仗。
吓得看家狗汪汪汪乱叫,有些狗还被吓得夹起尾巴,哼哼唧唧找不着北。
当然,这些淘气包也有失手的时候,炮仗扔得太早就会掉在地上,即使不熄火也会失去威力。
炮仗扔得太晚就会在耳边爆炸,把自己炸晕的次数一多,不免让人手忙脚乱。
炮仗一旦失去准头,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于是,一些从淘气包身边经过的路人偶尔就成了倒霉蛋。
这不,当邓副矿长陪着局里的赵总工程师路过这群淘气包的时候就倒了霉。
不知哪家的熊孩子被彻底炸晕了,手指捏着的炮仗呲呲冒着火,熊孩子一慌神把炮仗随便一扔。
结果那炮仗在赵总工程师的耳朵边爆炸“啪,嗡嗡嗡嗡”。
赵总工程师下意识地头一偏,脑袋撞在邓副矿长的耳朵上“嘭,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两个人一下子弹开,各自捂着耳朵闪到一边。
最可怜的是被邓副矿长的屁股撞了一个大大的屁股墩的邓英兰。
她坐在湿漉漉的沙土地上哇哇大哭。
邓副矿长连忙蹲了过来,伸手捂住女儿的嘴,眼神却瞄向刚刚那帮放炮仗的熊孩子。
哪里还看得见一个人影?
他站起身来,拔腿就向前冲,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可是,还没有等他迈出第二步,就被身材高大的赵总工程师拉住了胳膊“干啥!”
邓副矿长脸都气白了“让我逮着,看不打死你个狗日的!”
赵总工程师正色道“老邓,正事要紧”。
王石强正在西屋和妹妹一起做寒假作业,突然听见小黄在外面的院门处汪汪开叫。
马上就要过大年了,各家各户都忙着备年货,少不了有人路过王家院门。
但这些人都是些街坊四邻,小黄对他们的脚步声已经习以为常,最多条件反射地叫几声。
可是今天怎么汪汪汪叫个不停?
肯定是陌生人来了。
可是往年临近春节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会不会是陌生人认错了门呢?
王石强磨磨蹭蹭站起身。
雅雪抢先出了外屋,蹬蹬蹬跑到院门。
她吆喝着把小黄拴进棚子里,又从哥哥身边跑过。
她打开院门,眼前是高高大大的两位叔叔。
一位稍矮一些的叔叔开口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王雅雪吧?我是一矿的邓副矿长,这位是局里的赵总工程师,我们来给你家拜个早年。小妹妹,过年好!家里有大人在吗?”
雅雪忽闪着大眼睛“叔叔过年好!我妈妈在家呢!请进!”
邓叔叔闪身退了一步“赵总工,您先请!”
赵叔叔进了门“小妹妹,过年好!”
后面跟着的是抽抽嗒嗒的邓英兰同学。
雅雪对邓英兰同学的出现一点也不奇怪,早就听说邓英兰同学的爸爸是副矿长。
她奇怪的是,大过年的,邓英兰同学怎么会哭鼻子?
管它呢,先打个招呼再说“邓英兰来啦!欢迎光临,过年好!”
邓英兰红着眼圈点点头“过年好!”
妈妈一直在外屋忙着准备午饭。
听见外面来了客人,她解下围裙,洗了手,掀开厚厚的门帘正欲出门迎客。
却见客人已经到了眼前“邓矿长来啦!稀客稀客!快进来!”
邓副矿长介绍来客“这位是局里的赵总工程师。这位是刘工的爱人谢兰谢老师。”
两位初次相识的人本想握个手,却只是相视一笑。
因为赵总工程师一手提着一桶调和油,一手提着一袋大米。
赵总工程师把手上的东西提了提,表明来意“谢老师,过年好!今年是刘工因公牺牲第五个年头,我特意代表局里来给您拜个早年!也没带什么,这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
谢兰掀开厚厚的门帘“感谢领导专程慰问!您太客气了!请进请进!”
谢兰笑容满面,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局里自从丈夫去世,发了一大笔矿难死亡赔偿之后,就跟她断了联系。
今天是什么风把局领导都吹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听说过局里或者矿上有上门送温暖的规矩啊?
客人落座,谢兰把饭桌上客人送来的油米肉面收进东屋,就沏了两杯三泡台放在两位贵客面前。
她背靠西屋面对邓副矿长。
背北朝南坐在上八位的赵总工程师一脸真诚“按说,就算局里没有安排,我以个人的名义也早就该来看看您和孩子了!
刘工牺牲前,一直是局里的技术骨干,他提出的新型采矿技术帮局里获得了发明专利和科技进步奖,现在这些技术陆陆续续落地后给一矿二矿三矿都带来了不小的技术进步。
从个人感情上讲,我和刘工在技术开发的过程中经常一起加班加点,轮流休息。我俩睡过同一张床,喝过同一杯酒。在我心里,最好的接班人就是刘工。
可惜我还是太不够爷们了,总想等有人陪着才敢来看看您和孩子。
对不起了!弟妹!”
赵总工程师说完站起身来,低头给谢兰深深鞠了一躬,坐了回去。
谢兰急忙站了起来“赵总工,您可别这么说。局里本就待刘工不薄,您还特意来看望我娘俩,我感谢还来不及呢!
您跟刘工个人感情再好,也不是一家人啊!
我一个寡妇家,能不让人说闲话就知足了,哪儿还敢劳您大驾?
谢谢您!祝您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谢兰说完,低头给赵总工深深鞠了一躬。
坐下的时候,她对邓副矿长说“刘工在世的时候,您在工作上给了他很大的帮助。要不是有您的英明领导,刘工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进步!
惭愧的很,我一直没有机会当面感谢您。
谢谢您,能亲自来看我娘俩!祝您财源滚滚!步步高升!早日高就!”
邓副矿长听出这话里有话。
这话里的意思是我邓某人心里没有工作,一心只想往上爬,迟早会威胁到赵总工的地位!
奈何自己确实有对不起刘工的地方,那些事儿谢兰不知道,赵总工也不知道。
自己拉着赵总工过来一起拜年,一则是基于对赵总工心理的分析,一则是改善与王家的关系。
毕竟很多人已经知道王雅雪下跳棋的事儿,迟早会巴结这样天赋异禀的奇才。
何不捷足先登,不受待见不要紧。
要紧的是表明态度!
邓副矿长面带假笑“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雅雪在西屋的小桌子做寒假作业,却早已停下手中的铅笔。
她安排给邓英兰一本连环画,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竖起耳朵听大人们说话。
她一直好奇比邓英兰的爸爸官儿更大的大官儿长啥样?会咋说话?
今天这个赵总工无论外貌气质还是言表谈吐确实高出邓英兰的爸爸一截。
她心想,要是我爸爸将来当的官儿比赵总工的官儿还要大,他还会不会老是嘿嘿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