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题出得胆大包天,能让胆小的人踌躇不前,却也容易让胆大的人没有边界感,不知天高地厚。
能把握好中间这个度,确实圆滑。
等到会试放榜,也谓‘杏榜题名’时,贡院门前聚集了黑压压的人,携带有家仆的考生,遣家仆来看,没有的,自己来这里挤,一时人声鼎沸。
原先定下的这期会试录取名额不限,却没有用上,张贴的杏榜上满打满算只有二百六十多人。
连三百都不够数。
代表着宁愿缺着,也绝不将就的意思。
本是一件令人足够沮丧的事,但杏榜之后,又张贴了一张告示,言会试落榜之人,可参加七月的国子监招生考试。
于是许多落榜的考生当即决定,不回乡了,就在京城温书到七月,等待国子监招生。
白越中了,名次不上不下,又开始等待殿试。
后来他取回自己的‘墨卷’,让傅雪瞧见了,夺来一看,分外眼熟,可不就是她看到的那份白话卷么。
傅雪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细又圆滑……”
想想他从前试图用美色引诱‘二公主’的时候,确实有些端倪。
傅雪拍了拍他的肩“我看好你。”
白越老脸一红,他猜到是傅雪出的题,自然知道如何能投其所好。
白越知道傅雪不喜文绉绉,更不喜空话连篇,所以白越便采用了白话和务实的内容。
说他圆滑也没错。
黎红蝉完全听不懂傅雪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像个神棍。
殿试于四月末在羲和殿应试,这次傅雪没有掺和,她先是关注了全国冬小麦玉米的收获情况和春小麦种植,依据各地官府申报,将受冻害的补助和种植产量提升的奖励发放下去,并命人在受助和奖励的地方张贴告示,以防贪腐的同时,又可以鼓励和安稳民心。
她命礼部与西照国交涉铁换铜的比例和数量。
又命何不惑和刘沐(刘五)各领了数名锦衣卫,随同押运队伍前往东西境监军,命边军每日操练炮兵和弩兵。
然后她又去了弩坊署。
武器运输还在继续,东境已有了六门大炮,而西境有四门,铜已告竭。
弩坊署与甲坊署还在夜以继日的生产弹丸和地雷组件。
傅雪给所有的匠人们发放了丰厚的加班费和奖励,告诉他们可以放慢一些节奏了。
她刚回京,便收到了陆奇年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甚至还贴心的把闻青灯递给他的消息也一并捎了回来。
她先看了陆奇年的来信。
被隶元上府追捕多日的封夜行,手里的死士死伤惨重。
他瞧出来者不善,竟利用自己重伤的亲弟弟封遥知和余下的死士来声东击西,自己只身一人逃了。
陆奇年赶到之时,已失去了封夜行的踪迹,封遥知也只余一口气在,陆奇年判定封遥知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引不出他的兄长封夜行,便赏了他一个痛快。
闻青灯传来的讯息更庞杂一些。
东彦朝臣们对流言的反应意外的强烈,足以说明他们其实早就受够了步天行此人,只不过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所以一旦有人撕破了表面那层脆弱的遮羞布,他们对步天行这种人落井下石,便毫无心理负担。
但这样还不够。
待看到步天行差点被退婚的消息时,傅雪突然又有了主意。
……
殿试只考一日策问,只排名,不涮人。
二百六十多名考生参加了一场殿试,看着那正常试题,内心百感交集,这才感觉到自己从地狱又回到了人间。
殿试结果填榜后,明展眉于宣政殿(百官上朝的地方)宣布殿试结果。(中国历史上称为传胪大典,十分隆重,但这里没有。)
傅雪回来的时间正巧赶上。
所以这些新进进士,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二公主’,正洋溢着自以为亲和,实则在这些进士眼中特别有王室那种距离感的笑意。
但这并不耽误他们对她的敬仰。
他们或许不知道‘二公主’所有的事迹,但仅凭这一年多的时间,‘二公主’扳倒封家整治朝堂震慑贪官污吏,对农业的大力扶持,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而且漫长的冬日,各地均有粮和煤炭平价出售,特别贫困地区还有补助,就凭着这一些,就足以让‘二公主’万众瞩目。
别说笑着的傅雪,就是寒着脸的傅雪,他们都要厚着脸皮上前给她作上一揖,带着发自内心的虔诚。
傅雪却不知他们的心思,她只会带着假笑,对前来给她作揖的进士们说着千篇一律的鼓励话“我看好你,好好干。”
二百六十多人的任免是需要时间的。
但傅雪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要吏部按所有进士第一场或第二场试题的选择来分配部门。
比如选‘人口重要性,及买卖弊端’或‘如何充盈国库’作答出色的,就扔进户部。
选民俗或制造作答出色的就扔进礼部或工部。
对军事有独到见解的就去兵部。
对律法有见的的就去了刑部……
像白越这种各方面中规中矩的就直接进了翰林院。
但多是六七品的小官,还达不到上朝的级别。
就连状元榜眼与探花也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全部从基层做起。
吏部从来没觉得任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二公主’走一步想三步,竟早在考试这一步就已经变相为考生定好了去处,让他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学习发挥一年半载之后,再送往全国各个地方上历练,凭政绩决定是否回调。
难怪‘二公主’当初一直强调考题不要拘泥,要给考生选择的余地,原来都是有道理的。
傅雪待这些事全部落定后,便亲自带着工部做设计的匠人们和锦衣卫押运着一批武器硝石和弹丸等物前往东境实地勘察去了。
她这般到处奔波,忙忙碌碌又神神秘秘,叫朝堂上一众官员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互相试探了几句,都是一头雾水。
只知道与那消失的铜狮子必然有些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