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嫔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就看见了一个浑身脏兮兮，蓬头垢面的女子。此时殿内光线阴沉不明，那女子只是对着王嫔阴森森地笑，王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双臂抱紧自己。

　　“你是......”

　　“一别数月，王姐姐竟不认识我了么？”

　　“你是杨淑......杨青青！”待那女子朝着王嫔身边走近了两步，王嫔一边往后躲，一边睁大眼睛看清了是谁。

　　“是我啊，我的好姐姐，你终于认出来了，”已经废为庶人的杨青青已形同鬼魅般，哪里还有昔日从三品淑华的仪态端方，她慢慢靠近王嫔，阴森森地一字字道：“你可把妹妹我哄骗的好苦啊。”

　　“你在说什么，什么哄骗？”王嫔的背紧紧门边，已经缩到了一个角落里，退无可退，整个人因为极度的害怕而不住地瑟瑟发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姐姐，当初你在九成山猎场跟李绮说了些什么，这么快你就忘了么？”杨青青仍朝着王嫔走近，一双布满着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嫔。

　　应声，王嫔的瞳孔骤然一缩。

　　“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过来。”王嫔惊恐地胡乱挥手，妄图逃离杨青青地步步逼近。

　　可杨青青还是在王嫔的面前弯腰，一头长发凌乱无边地散落，有几缕发垂落到王嫔的脚边，仿佛是能腐蚀人的毒液一般，王嫔拼命地往后抗拒着退缩着，却始终是徒劳。杨青青唇角勾起，露出了森森白牙，活脱脱像是地府里的索拿人命的厉鬼：“我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说完便兀自凄厉地哈哈大笑起来，像是黑夜里的夜枭。

　　从梓英殿离开后，赵昀就独自回了建章宫，脸色又恢复了平静，一如那个沉稳冷静而自持的国家最高决策者，陆暄仪想劝，赵昀也只是摇头，没有想听劝的意思。

　　赵昀既然心意已决，陆暄仪也不再坚持，只是叫流影留意着御前的动静。与杨青青不同的是，即使真的要赐死王嫔，赵昀也没有要废黜她的位份，王嫔也依旧是以天子妃嫔的身份死去，而这就是他最后留给大公主和二公主的面子了罢。

　　外面空气冷冽，寒意冻骨，亦有掉落地一片叶子不剩的老树在北风中傲然挺立，尖锐的风声呼啸而过，如同苍狼的嘶吼响彻在耳边。天灰地白，遥遥的看不到尽头，只显得苍茫和诡异的萧瑟。

　　淑妃回到华阳宫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听说了赵昀要赐死王秋盈的旨意。可与从前的快意相比，此时在真切地得知了王秋盈的生命要戛然而止时，却又不觉得痛快，完全没有赢地快乐。

　　银辉已经很少在淑妃跟前伺候了，在淑妃陷入静默的沉思回过神时，就看见银辉端上了一盏温热的红枣羹站在了自己的身旁。银辉不能久站，淑妃忙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奴婢怎么瞧着娘娘不高兴呢？”银辉问道。

　　“是啊，听说王秋盈要被赐死的消息，本宫应该高兴地要大醉一场的，可不知为何，本宫这心里没有半分高兴。本宫与她斗了十几年，心里就被那股气吊着，可这股气俨然就要泄了，而本宫竟然感觉到了迷茫。”淑妃淡淡道。

　　银辉默然一瞬，又悄声问道：“娘娘，陛下可有旨意说明为何要赐死王嫔？既然王嫔要被赐死，她的两个公主......您可有打算？”

　　“左右将来都是要出嫁的，不会对本宫造成威胁，”淑妃诧异一瞬，旋即扶额：“陛下没有明说赐死王嫔的缘由。但是我这心里，还乱地很。”

　　“娘娘，这个时候您可要稳不能乱呐，”淑妃在银辉跟前都鲜少以‘我’自称，银辉心中隐隐觉得不妙，便劝道：“您心中那一股子气也不能泄啊，从前是为了王嫔，可从今日起，您这股子气就得为了四皇子啊。”

　　淑妃愕然。

　　忽然间，淑妃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许她的不痛快正是源自孩子，同样是做了母亲的人，如果她和王嫔异位而处，她将要被赐死，而自己年幼的孩子还要在宫里长大，无依无靠，她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可是银辉说地对，那股气她一定还要死死地支撑着。她已经不会再侍寝，她唯一的儿子又被掌握在太后手上，等于是自己的命门，甚至于整个袁家的命门都被掌握在太后的手里。她不能再为了无关的人去伤怀，她要振作起来，打起精神想办法把儿子养在自己身边。

　　淑妃握住了银辉的手，收拾好心情后俨然又是那个精明果决的淑妃：“本宫明白了。”再冷静下思考了半晌，对银辉附耳嘀咕了起来。

　　当天傍晚，邓远就和几个宫人，带着一个用白绸布遮掩住的木盘来到了北宫。木盘上的是什么，在场之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嘎吱”一声，北宫门被打开，却浑然无人留意宫门有没有关好。见到王嫔后，邓远也不含糊，对王嫔行了最后一个礼后便开门见山：“王嫔，咋家奉陛下口谕，送您上路。陛下特意交代了，您侍奉陛下多年，又生有三位公主，让您体体面面地上路，也决计不会牵连到您宫外的家人，两位公主陛下也会妥善安置，请您放心。”

　　邓远这话说地是客气周到，方方面面都顾全到了，可是他的心里也难免发怵。伺候了陛下二十多年，他这个御前总管也是第一回亲自赐死人，来的路上手也抖过，牙还险些咬了嘴。可圣命难违，他可不敢在陛下心情不好到极点的时候去触霉头。

　　“邓公公我求求你了，”王嫔恐惧地跪在地上，紧紧攥着邓远的手腕，指甲都已经嵌进邓远的手腕肉里了，嚎哭不止：“你去跟陛下求情，求陛下放过我罢，我怎么会害我的亲生女儿呢。”

　　“哎哟，我的王嫔主子，您就不要让奴婢难做了罢，”邓远一边说一边朝身后看了看，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内监就过来将王嫔钳制住，邓远叹道：“陛下的脾气您还不知道么，奴婢劝您还是尽早上路罢，后面的事您在天上看着也是一样的。”

　　说罢，身后的徒弟林运就将斟出的一杯鸩酒端到了王嫔的面前。

　　王嫔惊恐地胡乱扭动着身体，目呲欲裂，死死地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