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大活儿干完了,但打场扬场脱粒交粮的活儿,也不轻松,女知青们依旧都每天到场院去,赚那么三五个工分。
这月余来,虽然苦累,但林自在明显察觉到体质的变化,如今走路不说健步如飞,也是脚步轻松,眼看着裤腿袖子都变短了。
只是手上多了三四个老茧,摸着硬硬的,麻麻的。
自打来双峰,她就留意到,张春梅干活时,极少有呼吸急促的时候,从来都是呼吸均匀,动作不急不缓,节奏平稳。
问起时,她迷茫地说:“不知道啊,我是这样的吗?”
看来是体力好,身体后劲十足,天赋异禀,没的比了。
林自在琢磨了一下,跑步瑜伽站桩太极八段锦都需调节呼吸配合,为什么劳动就不能呢,她开始尝试在劳动中,融合《道医笔记》中的调息方式,比如伸出镰刀吸气,用力收割时吐气;木锹铲起粮食时吸气,向上扬起时吐气......总之就是蓄力时吸气,发力时呼气,不急不躁,呼吸逐渐深长,也越来越能体会到张春梅说的巧劲。
只是劳动时不能走神,不能讲话。
需要说话时,得停下手来,说完,重新找到呼吸节奏,再干活。
她的活儿依旧干得不快,依然会被张志勇嫌弃,但最初一周那种极端的疲劳感没有了,她不会偷奸耍滑,但也没打算争先进,只是认真对待当下,做好自己的本分。
从县里回来的第五天上,小屋的泥瓦活儿终于完工了,一个斜顶的偏厦盖好了,小屋原来的门堵上了,重新在西边房山头开了个门,门两边各有一个大灶,新做的门窗也都安装上了,但玻璃还没到位,炕面也没干透,所以五人还得在袁婶家住两天。
青山供销社有一个七十公分高的二大缸卖,不用工业券,七块钱一个,售货员说,赶紧买吧,要腌酸菜了,有好几家打算买缸呢。
五人一听,赶紧拿下,还借了板车推回知青院,路边那个大下坡可难住她们了,站着放倒着放,那水缸就是要往沟里栽啊,最后还是路过的一个大叔帮了忙,三两下直接给送到了偏厦里。
五人连声感谢,那大叔看看偏厦说:“急着买缸,咋不先买个铁锅?”
“工业券还差几张。还有人家售货员说,不买缸就让别人买了。”
“这个缸在供销社都放好几年了,没人买。社员都买大缸,比这才贵两块钱,就能多装一挑水,这缸不大不小,腌酸菜都不够一冬吃的,谁稀的买啊!”大叔笑得哈哈的,甩着袖子走了。
五人傻眼,这是被人忽悠了!
张春梅气得撸袖子就要去供销社,林自在拉住她,“人家就说社员要买缸,也没说是这个缸,去找也说不赢。吃一堑长一智吧,咱们还没买锅呢。”
张春梅气得抓头发,刘文静也气,“这儿的人咋这么坏!”
林自在笑,“这世界除了你爹妈,没人有义务非得对你好。”
几人都沉默了。
张春梅嗐了一声,去女知青那边借水桶去挑水,打算好好刷刷水缸,高原都把水桶拎过来了,被赵初蕊一把夺过去,“不借!”
“凭啥不借?”
“不想借给叛徒!”赵初蕊仰着下巴,用鼻孔对着张春梅。
“你!”张春梅气得原地打转,“我怎么就背了个叛徒的名声,我是站在正义这一方的!”
一转身看到陈招娣,“你!你家回电报了没?汇钱了,还是邮被褥了?你呢!”
陈招娣和庄一诺都不吭声,往后退了几步,张春梅哼了一声,大步朝男知青那边走去,借了扁担和水桶,气哼哼去小学边水井挑水去了。
“张姐!我跟你去!”刘文静赶紧跟上。
赵初蕊打量着偏厦,眼神不屑,她忽然笑着说:“一诺,招娣,前几天上县,看到你们老乡顾丽影了吗?好看吧?她可是咱们知青里混得最好的,你俩也不用发愁,缺什么少什么就去求她帮忙,保准能行!哎我听说,孟繁西的军大衣就是顾丽影帮着买的呢!你说咋没给你们俩也弄一件呢,你们可是纯老乡啊!唉,你们南方人是不知道啊,嘉阳的冬天简直能冻死个人,就你们这点棉衣服,是过不去冬的!”
看着两人脸色变了,她笑得更欢,拍拍庄一诺的肩膀,“等落了雪,咱们都得上双峰山拉柴火去,得攒够一冬天烧的呢!到了三九天,你还去挑水?我告诉你,连柴火你都不想出去抱!那西北风嗷嗷的,鬼哭狼嚎的,你一出去,耳垂就给你冻硬了!你们说,顾丽影那么漂亮的人儿,为啥嫁给那么个其貌不扬的人,还不是受不了苦了,找个有权有势的人家,享福去了!”说完又拍拍庄一诺的胳膊,“明白吗?”
赵初蕊施施然走了,庄一诺脸色难看地站着,半天没动,陈招娣站她旁边,也没动。
张春梅和刘文静挑水回来,几人里外好好地刷了水缸,林自在在日记本上列的清单上,给“水缸”打了个勾,“好像还应该有个缸盖。”
张春梅说:“那肯定得有个缸盖啊,要不落灰,整不好耗子还能掉进去呢!”
这句话成功勾起林自在四人的回忆,都觉得,接下来最需要买的,不是锅碗瓢勺被褥枕头了,就是缸盖!
林自在看看日记本上的购物清单,又瞥了一眼物资丰富的空间,叹口气。她这个空间啊,上辈子在林秀娥身边时不敢用,建国后不好用,现在更是不能用,还真就是初到民国,兵荒马乱人们又信鬼神的时候最方便使用。
但有一点得承认,虽然用不上空间物品,但这些东西却让林自在充满了安全感和底气。
所以现在捉襟见肘,她也不觉困苦,反倒有种百废待兴的紧迫感和...新奇感。
一进袁家,几人就闻到刺鼻的农药味,这个季节打什么农药啊!
疑惑间就见袁丽英头上包着个毛巾,坐在后屋炕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们。
林自在捂着鼻子问正在烧开水烫衣服被子的袁婶,“你这是干什么?”
袁婶两手被开水烫得发红,“啊,我把被褥衣服消消毒,卫生所说开水烫一下就能烫死虱子,我刚才还给老大烫了一下头发,你们放心,那俩小崽儿我检查了,没有虱子,就老大头上有几个不多,我让老师给她换座了,又给她头发上喷了敌敌畏,这回我指定给它消灭干净!”
我滴天!林自在惊了,头回听说有人给自己孩子头上喷敌敌畏!
她赶紧把袁丽英从炕上拉下来,又去扯她头上毛巾,“丽英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孩子脸色已经不大好,“我迷糊。”
袁婶拦住不许,“啧,别摘下来啊!多捂一会儿,才能全杀死!”
“再捂一会儿,就杀死你女儿了!”林自在甩开毛巾,把孩子拉到水缸边,舀水接着洗脸盆给她快速冲洗头发。
袁丽英已经有些神志模糊,直叫喊着脑瓜疼脑瓜疼。
袁婶这才慌了,背起孩子就往卫生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