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逮着邱鹿鸣忙碌的时候,悄悄独自上街,分批买了十石大米。
一石等于120斤,十石就是1200斤,她觉得这些足可以应付一段时日了。
她记得刚到春城时,大米是6块钱一石,她还想着,一张火车票就是120斤大米呢。
可是短短四个月过去,米价就翻了一番,现在是十二元一石了,想到八年抗战,她果断把余下的小黄鱼都兑换了,买了大米。
她不心疼金子,即便过几年金价会涨,那也是涨不过物价的,再说金子又不能吃。
零零碎碎的,她又买了些盐火柴白糖菜籽油,放到空间。
等下周又找到机会独自上街,她发现米价又涨了一块钱,于是又把唯二的大黄鱼都兑换了,去偏僻的粮油铺子,分批分次地买了米面粮油,肉蛋菜果,就收手了。
不是她觉得够了,而是她那两米见方的小空间已经满满当当,什么都装不下了。
她知道春城一定会遭受空袭,但却不知道具体日期,只恨自己当年对民国时期的书籍没兴趣,至于林秀娥的记忆就更别提了,她彼时正在上海法租界给人家做姨太太,每天只是抽烟跳舞打麻将,自在得很。
吃了近两个月的药,加上一些食补,又或者是血液养了回来,林自在觉得身体好了很多,加上每日按照《道医笔记》里的法子吐纳,她觉得中气也足了。
白露这天,也是中元节,现在的学生们都不在意这些节日了,只有邱鹿鸣提了一句。
深夜,皎皎月光透过小窗照进宿舍,林自在正在吐纳,朦胧间她似乎看到窗口有什么飞舞个不停,仔细看又没有了。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端坐闭目,怎么就看到了窗外的月亮了呢?
她忽的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月亮。
本就相信一切皆有可能,自小又有那么多离奇事情,她对发生在自身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会太吃惊,也总是很容易接受。
她坚信,刚才的确是闭着眼睛看到了月亮以及飞舞的东西。
再闭目,却找不到关窍,怎么都看不到了。
也不纠结,索性将意识沉入脑海,她觉得自己的收纳能力有待提高,好像应该把已经无法使用的电脑手机以及画具都放到陈静怡那个大皮箱里,还有,那箱绿舌头已经没什么意义,腾出来一个纸箱大的地方,能放些草纸煤油等生活必需品。
刚进入空间,她就呆了:青杏空间不知何时又变大了,边长现在是四米,一下子比之前又大了八倍的体积。
林自在却一下子没了整理空间的兴致,看了一眼,她就很快退出空间,躺下睡觉了。
空间大了,她却没钱了。
钱,这俗气的阿堵物,却实实在在是人的安全感啊。
找机会她还是去集市买了一大堆便宜的胡萝卜,速去速回那种。
必将到来的空袭,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让林自在惶惶不可终日,她总要做些事情,才觉得踏实。
九月二十五日,春城忽然全城发布空袭预报,一时间全城哗然,家家买了吃食,闭门闭户,仿佛躲在房子里就能躲过炸弹一般。
过了两日,也不见飞机的影子,人们放松了警惕,逐渐走出家门,照常出门喝茶,并凑在一起咒骂空袭预报是虚报,定是那些米粮贩子想抬高米价,新想出来的名堂。
林自在却知道,空袭肯定就要到来了,学校位置偏僻,她觉得相对安全,于是就不许邱鹿鸣再上街,有事无事,就抬头看看天。
春城作为抗战大后方,已经聚集越来越多的大学工厂,并且,滇越铁路和滇缅公路如今是国内可以获得海外援助的唯一交通线,作为两条交通线的起点和物资集散地,春城必然是倭寇轰炸的重点。
联大校方很清楚这点,也很重视这次空袭预报,严令学生不可离校,时刻戒备,一旦听到警报,就自行有序撤到城外山中。
二十八日这天,春城第一次响起了防空警报。
巨大的刺耳笛声让人们猛然醒悟,空袭真的来了!
毫无防空经验的民众尖叫着惊慌逃窜,东躲西藏,无措中反倒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
当空中轰鸣着出现品字形排列的九架轰炸机时,很多人都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天空,竟不知躲避。
伴随着呼啸声,炸弹一连串落下,顿时地面震动,爆炸声震耳欲聋,顷刻间,屋倒房塌,一片火海,城墙上沾着血肉,街道上断肢遍地,人们呼号凄惨,天地不应,上一刻还是能慢悠悠品茶聊天的街道,转眼就变成人间炼狱。
联大学生们听到警报,立刻从学校正门跑出去,越过门前的公路,顺着一条南北向的两米宽的石路,跑进山中。
林自在庆幸学校位于城边,也庆幸邱鹿鸣给自己调理了身体,她现在跑起来很有力气,穿的是牛仔裤,跑起来更没什么顾忌,她身上斜挂着一个小包,大步飞跑。
但她还是没有穿着裙子的田佩芝快,她就像是一只灵巧的兔子,嗖嗖两下就窜出去了。
邱鹿鸣却是紧紧跟在她的身边,与她跑在一起。
轰炸是在上午九点多开始的,很快倭寇飞机就飞走了。
等到黄昏,学生们才敢返回学校。
第二天看报纸才知道,倭寇这次的主要目标是巫家坝机场,在机场投弹80枚,在小西门潘家湾一带投弹23枚,造成一百多人死亡,近百人受伤,毁屋近两百间。
另外,倭寇飞机抵达春城上空时,空军教官带领学员驾驶飞机升空迎战,同时五华山和城楼上的高射炮也向倭寇飞机开炮,激战中,一个学员成功击落一架倭机,机上六人,当场死亡五人,俘虏一人。这大概也是倭寇飞机很快飞走的原因。
春城政府将飞机残骸放置在文庙大成殿外的平台上,向市民展示,林自在和邱鹿鸣还特地去看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