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不能让宁儿知道
前线最新的战报送回京城,战况远比想象中来得要凶猛。
姜晏宁已死的消息,按照他们先前预判的那样,在短短的数日里,就已经传到了北萧。
眼下元晟刚以新君的身份,坐上皇位,却因他乃罪妃之子的身份,遭受老臣质疑
悄无声息殉葬而死的承砚,仿佛更加坐实了他的罪证。认定承砚受杨家蛊惑,毒害先帝元昭一事,与元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否则也不会在事情败露后,先帝元昭尸骨未寒,元晟便急着去处理掉承砚。
忠于元氏嫡系血脉的老臣,认定元晟心怀鬼胎,不可为君,上万言书,奏请罪人元晟退位,改立英宗之子,德宗之地雍王元睿为帝。
可雍王早些在讨伐南庆一战中,落下了残疾,此一项,在另外一些老臣看来,更加不符合继任天子的条件。
他们便商量着,是否能在元氏其他嫡出的血脉里,找到更加合适的人,来继承皇位。
元晟的人将老臣们的种种谏言回禀给他的时候,他无尽苦涩的笑着......
更是终于明白了,他的生母当年为何要认罪,留下承砚这一支的谋划。
从来都不是为了他......
如果想要把元氏的皇位还给雍王的话,就必须除掉德宗皇帝所有的血脉,为雍王扫清一切障碍。
而德宗皇帝仅有两个儿子,一个是遭承砚影响和毒害的先帝元昭,一个就是他......
哪怕他是庶出的。
但有他这个儿子在,身为皇叔父的雍王,便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母妃铤而走险发动宫变失败,认下所有的罪状,是为了让他成为罪妃之子,失去继承帝位的资格。
一旦承砚毒害姜皇后所生之子元昭,成为事实,翻出的过往,定会揭露承砚与杨家的种种关系,到那个时候......
他作为杨妃之子,更加无法从朝堂的旋涡中脱身。
那么德宗再无其他子嗣可继任帝位,成为一国之君,朝中老臣定会将目光放到英宗其他的儿子身上。
只不过,杨妃当年应该未曾料到,在她终于实现所有计划后......
雍王殿下会因为落下的终身残疾,同样失去这些老臣眼里继承皇位的资格。
原来他......才是真正不受疼爱的那个。
父皇不疼母妃不爱,姜皇后以他为眼中钉,他的身份无比尴尬。
母妃多年谋划,竟也只是为了她心底里的那个男人。
可惜......
当初他的父皇联合姜家发动宫变,篡位成为一国之君,引得英宗其他子嗣多为不满,在位期间手足相残,数不清的宫变之中,英宗的其他子嗣大多都因造反被处死了。
再往前数......
成宗宣宗仁宗......之后。
便是同出嫡系的,也都旁得远了。
老臣们自然也不想把元氏的天下,拱手交给那样的人。
接到炬陈关的消息,北萧大军压境,时不我待。
姜家六子命丧勒沁大营,小勒沁王已集结西境众多部落,向炬陈关发起进攻,他们来势汹汹,似乎是要赶在姜家遭受如此重创之际......
一举拿下中原腹地。
“为今之计,也只有按照先前我们商量好的,进行下去了。”纵然腹背受敌,元晟依旧苦苦支撑,他不忍这才从皇兄手上接过来的江山天下,立刻就断送了。
“好,那我们就赶回去,着手安排。”姜清佑道。
脸色冷峻超乎寻常,听闻他开口,一旁站着的陆司昀只缓慢将目光移向了他。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陆夫子。”元晟问,“陆夫子可还有何想说的吗?”
“没有。”陆司昀道。
“既然如此......陆夫子,今晨,国公爷与我商议一事,他说自己老了,已经再无心力参与朝堂之事,想将国公之位传于你。我想着也是如此,国公大人一把年纪却还要为着国事奔波操劳,实在不妥,不知你意下如何?”
元晟小心翼翼地转告着国公爷的想法。
于他看来,国公爷上了岁数,本该颐养天年,这些年又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时至今日还奔波在前。
令他愧疚不已。
陆司昀的年岁也大了,陆家几个儿子也都不小了,是时候该继任国公之位了。
“父亲年逾耄耋,早该是安心休养的年纪,身为人子臣亦自责。不过眼下北萧犯境,勒沁大乱,臣想着,还是等到此事终了,臣从西境归来再说吧。”陆司昀又怎会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可惜此时不是他继任豫国公之位最好的时机。
“攘外必先安内,当初这可是陆夫子亲自教我们兄妹的,如今到自己身上怎么就忘了。”姜清佑却开口劝道,“你接下国公之位,与前往炬陈关并不冲突,也可以豫国公的身份前去督战,岳父大人年岁已高,是万不能再奔波了。”
果然,很奇怪。
陆司昀今日见着姜清佑的时候,就十分疑惑,他的种种反应似乎都在说明出了什么事。
可是......
又万万让人看不懂,究竟是出了何事。
难道种种算计里,除了小皇帝的死,还有什么事情是他遗漏了的?
元晟看出陆司昀,似乎还在因为是否继任国公之位而犹豫,像是仍有顾虑的样子,只好出声打了圆场。“不过这承袭爵位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过程繁琐,不可乱了规矩礼数,否则被那些老陈们抓到错处,免不了日后会拿出来大做文章。陆夫子便随军先赴炬陈关吧,我会命人着办此事,待尔凯旋,再依礼承袭。”
也不差这些时日了。
现在的国公爷,便是在老国公丧后,才承袭的爵位。
那时候陆司昀的年纪也不小了。
陆司昀深知父亲想借承袭爵位一事,让他留在京里,可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同赴此战,更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与姜清佑一前一后的出了大殿,走在宫里的青石路面上。
他终是因为好奇,忍不住开口询问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他之言,姜清佑也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向了他。
“果然出事了,说吧,是什么事?”陆司昀把心一沉,想来事情已经坏到了如此境地,也不会更糟了。
“这事,不能让宁儿知道。”姜清佑为难,一早见着棺椁的时候,他便险些没能忍住脱口而出,只不过深知,此事一旦让宁儿知晓,他们部署多年的计划,恐怕就要功亏一篑了。“是曹大娘子嘱咐的,定要瞒着宁儿才行。”
悲伤的气氛渐而弥漫开。
与这哀嚎四起的宫中,浑然天成,难舍难分。
陆司昀没有追问,从姜清佑的眼睛里,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能,让宁儿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