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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两江7

本宫贤良淑德 兔子的刀 2587 2024-08-11 09:15

  巫明丽并没指望作坊主们这就能给女工们开出特别好的条件。

  野蛮竞争,人命不算命,一切都为钱,本质决定了东家们对女工的态度如对牲口。

  巫明丽都知道,她也没指望直接就给他们改了。

  她有时候也会矛盾,到底是顺应自然发展等一切自然发生的好,还是提前介入绕过一切坎坷直达终点的好。

  发生什么都不意外。

  但是她不喜欢被人欺瞒。

  巫明丽在院子里稍微站了一会儿,重新思考来这里查看作坊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拿钱家的错吗?

  不是。钱家的错不需要拿。

  她这次来作坊,只是想看看他们改了没。

  那么他们改了吗?

  改了一点,但没改完。官府颁发的善待女工令,堪堪保住了不出人命而已。

  早就猜到的事情,不过是亲眼确认一下而已。

  第二个目的是评估费雪究竟了解多少。

  巫明丽露出讽刺的笑,她都造假来了,她能不了解吗?也就骗骗前年的傻弟弟。

  将“造假”的范围和内容大约推断一番,巫明丽让丁武亮身份,直接从钱家作坊带走了所有的工头和后厨的妈妈。

  她等女工们吃完宵夜后才动的手,以防她们少了顿饭吃。

  带走工头和妈妈们时,几乎所有女工都跑出来围观了。

  门房妈妈也挤在里面,踮着脚张望。

  巫明丽路过她,道:“带个话给你们家做主的,人心趋利,作坊又是新生事物,官府根本没有成形的律令约束,没有约束的趋利会是什么结果,我很清楚。所以我既往不咎。但是,她想骗我。事到如今,还想骗我。”

  门房妈妈的脸色变得很尴尬。

  巫明丽撇嘴:“你的官话很好,这样的官话,只当个门房是不是有点可惜呀?你去告诉她,我在知府官邸等她。”

  钱塘府收拾了四个山水精致的园子,可谁说他们就得住进去?

  巫明丽决定,暂时征用知府的官邸。

  信王看中了自家官邸下榻,知府自无话说。

  他家设宴接风洗尘,早就收拾过了,只需稍作腾挪,便可住下信王一行。

  “晕船”的巫明丽在接风宴后召见了钱塘知府,稍微核对一下自从黄二丫纵火案后,钱塘给作坊定的条令,比如不得虐待工人匠人等等。

  有用吗?有一定作用。有条令就意味着官府想追究时,有理可循,大小算是个底线。

  作用大吗?看看他们松散的措辞,“禁止虐待”,什么是虐待?打骂算不算?提桶罚站算不算?饿肚子关禁闭又算不算?强\/奸或强迫私通又怎么算?

  可是这不是作坊条令的问题,而是更深层人身依附的问题。只要律法还规定主杀奴罚银一千,奴杀主罪当凌迟,作坊条令就永远只是个“底线威慑”。

  在约束作坊和大户方面,官府天然和巫明丽站在一边,官员升职一看人口,二看税赋,三看刑狱诉讼,作坊大量出现后,本地的女子婚配渐渐地出现了问题,现在看着不明显,将来必定影响人口繁衍。至于税赋?确实,因为钱多了,总能加点税,但是大头都进了东家,官府能拿到的税款增幅并不那么大。

  这地儿有钱,繁华,政通人和,欣欣向荣,大户豪门给钱大方,生活滋润得很,好处却并不体现在吏部的考核里。

  巫明丽对作坊条令很不满意,钱塘知府亦暗表赞同。

  钱塘知府还想好处也要,考核也要。意思是作坊要挣钱,最好挣的钱都上缴税赋,同时还不必雇佣女工……

  巫明丽:“是不是最好那些纺机织机榨油碓子都不用人上自己跑?”

  钱塘知府擦擦并不存在的口水:“您看啊,那水车水碓平时也不用人去推,它自己就能转……我这也不算白日梦吧?有根有据。”

  巫明丽往后仰一仰,要不回头举荐这人去工部,或者大雍信行的商局?

  李琚亦开始白日梦:“说的也是啊。水车,它有的长得像个轮子对吧,那我们打仗的战车,它也长着轮子,它为什么不能自己跑,非得要个马在前面拉着?”

  巫明丽很欣赏他们的白日梦:“好问题,回京城了让胡工头儿想想办法,他不是一直琢磨着改良织机么?该有个进度了。”

  胡工头,胡豫,还有拉拔出来的设计花样图案改良染料提花的女工,是巫明丽支使大雍信行在江南横扫的底气。

  只要北方继续改良纺机织机,大雍信行能挣钱,存在大雍信行里的钱有利润,江南会跟着她的步子。

  跟着她,继续往下走。

  巫明丽弄清楚如今官府管辖新式作坊的手段和条令,叫散了。

  这日无话,次日一早起来办事,外面先来传话说钱家老爷太太少夫人公子小姐等候召见。

  巫明丽让他们在客厢等着,先召见昨天带回来的钱家作坊的工头。

  带回来的工头和杂役们昨天是分开拘禁的,晾了一晚,清早又一个一个依次带来问话。

  完全分开隔离一整晚,问细节一问一个准。

  再怎么事先勾兑好,也总有勾兑不到的地方,况且假的就是假的,不是细节太细,就是细节太粗。

  钱家交代下来的,什么作坊严格按知府的要求,三班轮换,每班持续上工不超过两个时辰,上工前和间休给饭,加工加餐,夏季酉时冬季申时点灯……说的都好好的,可完全经不起细推。

  巫明丽选择性地分开问,灾后什么时候开始招募的工人,哪天招齐的,中间走了几个补了几个,机子损坏了几台,补修重造了几台,木材铁件儿从哪来的,工人找了几个,都是谁……再配合上问,这些天每天拿多少米菜,家里出多少外面买多少,花了多少钱,每天三班倒要做至少五次饭,那每次做什么量,花多少时间……

  问题都彼此相关,谎言不可能处处都和真的一样,信息对不上就是对不上。

  而工头和杂役们,未必都肯听钱家的话,迫不得已听话,是迫不得已,有机会不听,那就可以说真话。

  其中还有一个杂役温大娘是曾经和黄二丫当过狱友的,她还在坐牢干苦工呢,洪水一来,她救人立功,折赎出来刚好遇见钱家招短工,便在钱家就食。

  这温大娘本不想涉入太深,但是闲聊中,巫明丽发现她是黄二丫的狱友,且之前入狱是因为砍伤了意图不轨的小叔子致其死亡,稍作试探,确认她就是巫序之前在江南帮忙疏通保命的人,于是巫明丽抬出了弟弟的救命之恩,顺利撬开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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