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谭茹带着最简单的行李坐上一趟前往汉阳的顺风车。她没有选择飞机或高铁,即是因为她一刻都不愿意再等班次安排买票,再定时定点的出发,只想快点逃离。也是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动向,她只想单独走这一趟。
午夜时分,谭茹回到了青山镇。
镇上只有两家宾馆,一家叫白云,一家叫蓝天,白云的白字中间已经有一横不能亮光,像是一张打开着的嘴泛着幽幽白光,谭茹不喜欢,于是入住了那家看起来还稍稍周正些的蓝天宾馆。
宾馆值夜前台是个瘦矮的小姑娘,看起来还是个未成年,谭茹进去时她正在手机上飞快地按动着,在一局游戏里杀得酣畅。
看小姑娘已经到了最后推倒水晶的关键时刻,谭茹就也没立即要求办理入住,而是耐心地站在前台等待,直到小姑娘赢了全场,舒心一笑后抬头。
小姑娘虽然人小,但做事却麻利,似乎也是为了感谢谭茹的包容耐心,在接待时笑脸相迎,还主动提出给谭茹以普通房间的价格开出一间高级大床房,问她幸运数字是多少,可以挑个房号给她。
“就边角位置的房间吧,我睡得浅,边户比较好。”
“姐姐,边户就算了吧。不吉利。”
“我不讲究这些,睡得好才重要。”
“姐姐,实话跟你说吧,前段时间边户那儿住了个客人,大半夜跑出去在里外出了事。光监控看着就慎人,你还是别住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姑娘倒也实在,前凑一些身子,压低声音说道。
“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那个视频博主?”谭茹忽然想到老猫。
“对对对,姐姐原来你也是二次元呀,也看上解说网站呢。”
“那我就要那一间。”谭茹没多解释,直接说道。
“好吧。”小姑娘看劝不动,耸了耸肩接过谭茹的身份证开始在电脑上登记,然后找房卡。但是一办手续就又咿了一声,低声说了句怪了。
“怎么了?”谭茹问。
“那房间被人预订了,有人住。”
“有人住?”
“对呀。应该是白班的时候被订出去了吧,估计那人都不知道前面住过离世的人。我给你开他对门儿的房间,也是边户。”
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指导谭茹扫码付了房费和押金后,将处理好房递还给她,侧手示意电梯在右边。
谭茹进窄小的电梯,见到电梯内挂着可以提供房间内按摩服务的挂壁广告。从那些广告的风格与颜色来看,应该不止是泡脚开背,算是非正规小地方特色。
进到三楼,谭茹沿着并不宽的昏暗楼道一直走到底,在刷卡进入自己房间前,她看向对面那间客房。见到房门下的缝隙里透出光亮,依稀有断断续续的光影,看样子住在那间房里的人还没睡,并且还在屋内走动。
不过,夜已深,而且一切也与自己无关,谭茹就也只是一眼扫过之后,就打开自己的房间进去作罢。
就在谭茹关上门的一瞬间,对面屋内传来一声物品落地的碎响,几乎与合门声完美重叠。屋内,一个人站在灯下,头顶的光将她的影子在身下投出一团墨黑阴影,她缓缓蹲下身子,阴影就不断扩大,直到将一只已经被摔碎的细口径香薰瓶碎片全部囊括。
在自己投出的阴影中,那人伸手出手指小心拨动,在一堆碎片与香液中,将一只被保鲜膜包裹着的小东西被捻出来。绕开保鲜膜,露出一只密封小塑料盒,扣开盒子,见到里面装着两张小型内存卡。
与此同时另一边,颜锦书在松城一处公寓楼下合上电脑,从花坛边沿上站起来堵住了夜归的宋剑。
颜锦书看一眼宋剑沾满黑泥的鞋子,就知道他应该是从一个不怎么坪的地方回来,不过她没直接问什么,而是说要请宋剑吃个宵夜,聊几句。
宋剑将挎在肩膀上的包朝上扶了扶,说自己正好一天没吃东西,欣然接受。
“包里是什么?看起来,你是去哪个山里探险挖矿了一样。”颜锦书边走向亮着灯的小吃烧烤摊,边扫了一眼宋剑的挎包玩笑说道。
“差不多。”宋剑敷衍地笑着,转而又迅速调转话锋反问,说:“颜记者你呢,穿得这么一身青春靓丽,还特意喷了香水,是去见了什么人?”
“宋警官,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见我,就要套话呢。好歹我们也是一起斗过歹徒的,相互也搭过顺风车,多少有些交情才是。”
“彼此彼此。你不也处处在套我的话。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我这穷破的短租小公寓楼下坐着,肯定不是因为只想请我吃宵夜。”
“好,那我先说。是,我去见了一个熟人。”
“那个叫麻子的学弟?”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学弟。”
“我还知道,老猫也是你的学弟。他在出意外之前去过你们新知社,和一个叫吴君诚的律师一起去的,拜访了你们的副社长。我想,老猫就在网上重点解说谭家的事情,应该不是随机行为。
现在,吴君诚拿到谭茹的授权,当她的代理律师赚足眼球,原本一个主打离婚官司的人忽然就成了正义骑士,随便发几句话就能引导网上一大片讨论。这位吴大律师算是把舆论当风浪,正扬帆猛进,而你们新知社在背后是推了不少波浪助力。
眼下,势头已经炒起来了,应该过不了多久新知社也该出文章一统言论了吧,这次不知道是谁撰稿主笔。”宋剑走到树下支起来的小桌摊边停下,侧手示意颜锦书落座。
“宋警官是在讽刺我吗,如果是,说话还是太客气了些,我几乎没听出来。”颜锦书倒也不气,笑着在桌摊前坐下。
“讽刺谈不上,我又不是什么大圣人,只要没有违法行为,我就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说大话。再说了,推波助澜的事又没颜记者你多少的份儿,就算我出于个人情感我要鄙视,也是鄙视那些把混乱当梯子,为了流量而动花花心思的人,比如那位姓吴的律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