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床为中线,沿墙向内是衣帽架衣柜书柜,以及一张置物架上摆着谭蒙在各个时期获得的奖杯奖牌,还有她做的手工艺品,以及她喜欢的陶瓷玩偶。沿床向外则放着床头柜梳妆台,一张临窗摆着的书桌,坐在桌前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院中的绿植与阳光。
这间卧房是这所不大的老宅院里朝向通风采光都最佳的屋子,夏天阳光不会晒太这间屋子,冬天则是从早上开始阳光照进来直到日落。母亲特意将其留给谭蒙使用,即便是在她出嫁或“死亡”后,也没有换下一个人入住,足见对她的偏爱。
相比之下,院子对面拐角处谭茹的卧室则夏热冬凉,每次她隔着院子看到谭蒙坐在窗前惬意的看书写字,而自己同样在桌前写着作业不是热得直冒汗扇风,就是冷得哆嗦,便觉得分外的不公平。
思及往事,站在书桌前发了会儿呆,想到谭珍兰随时可能会回来,谭茹又猛然清醒,再不敢耽搁的赶紧四下寻找有用的信息。
在布满布尘的书桌抽屉里四下翻找一遍,谭茹看到的不过是一些旧零钱,发票,纽扣针线这些东西,还有一条看起来只织到一半的天青色围巾,连着线团与银针扎在一绕成团被塞在最下面的格子里。拉开左边的柜子,见到的是谭茹上学时用过的书籍与作业本等东西整齐的被按着时间顺序码放好,两部早已经绝迹于市场的旧式复读学习机放在角落,旁边还存着几卷配套的英语听力磁带。
书桌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物后,谭茹又去书架一层层的寻看。书架中的书都是谭蒙从前一本一本存钱买的,各种中外名著与历史典籍,她按照国家与朝代依次摆井然有序。
谭茹的手指从那些书上一一划过,手指从积灰中留下长长的曲线,谭茹就想起从前自己有时候会来这里翻翻看看,用手指划过书册听那种是沙沙声。大姐以为她想看书,每次会向自己推荐她喜欢的书,但谭茹实在不是个有文学素养的人,她更喜欢没营养的漫画或是一些明星八卦杂志,从来没接受过大姐的好意。
书都是好书,依旧没什么发现,就在谭茹觉得自己这一趟是要跑空了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在一堆诗经楚词的后面有一本东西是额外横放在内侧,像是特意被卡在那儿藏起来。
发现异样,谭茹就将前面的书取下来,拔开左右的书将手探进去摸索,果然抽出一只软皮本子。本子是灰色皮革制面的封面,用线绕封系着活结,谭茹抽出线结翻开,见到那居然是谭蒙的日记本。
谭茹从不知道谭蒙有写日记的习惯,不禁有点诧异。
但想了想后,谭茹又觉得这太正常了。自己从前只知道玩乐,终日不着家的和同龄人在玩乐游荡,多少次是需要母亲和大姐一家家网吧搜找,才能将自己给扯回家吃饭睡觉。那时的自己就是个自我到有些自私的叛逆少女,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又有多少闲心留意到大姐有没有写日记的小习惯呢。
发现一本日记,很可能就还有一堆日记,谭茹接连的将柜子里的书籍掰开来看,果然从后面陆续又发现了数本日记。如此,如同挖宝寻物一样,谭茹将整个书架翻了个七七八八,最终从柜子里找到了十本日记。时间跨度从谭蒙自小学开始,终止到她“死亡”之前。
望着面前一厚垒日记小山,谭茹随手拿起一本日记打算翻看,忽然听到院外有开门声,隔着窗户依稀看到是母亲谭珍兰回来了,正一边提着些水果进门,一边抱怨着说老主顾今天全家出游去玩了,居然忘记告诉自己,害自己白跑一趟。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谭茹清楚,自己想在谭珍兰面前带走她心爱大女儿的东西会是不容易的一件事。可今天,她又必须带走,于是迅速左右环顾后寻找了一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手提布袋,将日记全都塞装进去,系好扎扣,挎上肩头。
不出意外,谭珍兰一进院子就发现谭蒙的房间被打开了,她先是大吃一惊,之后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大声质问着是谁开了门,一边快步走到门口。
母女二人在谭蒙房间的门口相遇,谭珍兰一见谭茹就面色铁青,目光落到她肩膀上的布袋,再越过她的肩膀朝屋内看,见到书柜上的书籍被翻乱了,谭珍兰立即发难。
谭珍兰怪谭茹私自开了门,更怪她未经允许动了谭蒙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破坏了谭蒙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痕迹。就如同,她是一个异教徒,推倒了一个基督徒的圣坛,砸乱了被供奉的十字架,亵渎了一份信仰。
听着母亲的指责,谭茹丝毫没有情绪起伏,默默承受了一切,目光飘远看向廊下两个闻声围观热闹的孩子,冲他们微笑表示无事。直到谭珍兰骂累了,谭茹简单的说一句自己还有事,就打算离开。
谭茹想走,谭珍兰堵住门,反手拦下,让谭茹将谭蒙的东西放回去,并称她没有资格这样私自取走谭蒙的物品。谭蒙“死”时她没资格,如今谭蒙还活着,她就更没有资格。
“这是蒙蒙的东西,你凭什么动,马上放回去。”
“我拿去看看,看完会还回来。”
“那也不行,她从小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回家后会不高兴。”
显然,谭珍兰在得知谭蒙还活在世上后,就认定了谭蒙迟早会回到这个院子的。谈及这一点时,眼神里的光亮都格外显眼。而谭茹则很烦谭珍兰这种直白的偏爱,她甚至都不愿意对自己有任何的掩饰,对谭蒙偏心偏得那么赤裸坦然,就像一切理应如此。
“妈,且不说大姐还有没有可能回家,就算她有朝一日能回来。可如果眼下的事情不妥善解决,你先想想这个所谓的家,还有能不能继续存在吧。”谭茹开口,像是浅浅的还击给谭珍兰。
“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