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身边那些当初想喊我入伙的人都住上豪宅,开上豪车,走到哪儿都前呼后拥的,最不济也能当个公知名嘴,吆五喝六的自称文化人。
而我,我吴君诚!当年大学时也是拿着全额奖金,评上过全国大奖的优秀青年呀,至今还就是个给别人打工的律师,去外地几天还得时时跟人报备,说自己见了谁,干了什么事儿,跟个远程遥控玩偶一样。就连吃顿饭,住个宿,一天加起来报销都不能超过三百。
三百呀,这就是我活了四十多年,混出来的成绩。我再不赌,不搏一把,难道等坐在摇椅上的时候再后悔吗。我要拿下这家人,争取代理权替他们发声。
我不在乎他们冤枉不冤枉,有什么样的苦衷,谁对了,谁错了。我就是要这把梯子,越不合理越好,越离奇越好,那是梯子,是我翻身改命的天梯。”
说到最后,吴君诚已经几乎如同嘶吼,仰头一口闷尽手中的白酒,再重重地将杯子拍放到桌面。
因为太过用力,他全身为之一震,那打着发胶,被朝后梳理的精致头型散下来,头发在额前垂下个半圆弧度,不仅稍显狼狈,还几乎要戳进他的眼眶。不过,他全然没在意这些,只如狼一般狠狠盯着餐桌对面,目光烔烔,透出无尽野心与决心。
然而,时间分秒流逝,室内却悄无声息,对面久久没有人回应。直到包厢的门被叩响,随后穿着旗袍的漂亮女服务员进来,温柔地笑着询问有什么能帮上的吗。
吴君诚如瞬间清醒一般,站直身子,抬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散发到脑后,恢复平日的那副精英体面姿态,温和有礼地说不用,然后提出买单结账。
“先生,不用了,刚才您的那些同学离开时已经有人买过单了。”服务员微笑提醒。
“哦,他们现在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就是大老板,是真不愿意吃我请的饭,生怕欠了我人情呢。也是,现在这社会嘛,钱有价,人情无价,就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后,以后遇到点事儿就抹不开面子。”吴君诚风趣地冲女服务员开起玩笑,将手机收起。
女服务见惯了各类场面,对吴君诚半真半假的话没有贸然回以任何明确的态度,只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确认这里没什么能帮上的之后退出去,将包厢的门关合好。
门关上,吴君诚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拉开椅子坐下去,后仰身体,靠到冰冷坚硬的椅背上,望向圆桌对面自己刚才慷慨厥词的那些位置。
其实,那些位置上都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所思所想。一切的豪言大志,只是他独自的内心怒吼,不甘狂躁。
这儿,早已宾客散尽,唯留他吴君诚自己。
在人过中年后,似乎所有同学都混得风生水起,名利之中至少有一样丰收,双丰收的也不在少数。唯他还籍籍无名,如今回到汾城连想要请众人叙旧聚餐一回,重新联络上关系,都要托人张罗,借别人的面子才可以。
他是心里有算计,有着借这场饭局攀人脉关系,为自己接下来回汾城自立门户的事情铺路的想法。可这些所谓同学,也做得太不留情面,今晚全程几乎将“看不起”三个字写在了脸上。最后,连买单这种事情都特意做到位,生怕多给了他一个扯上关系的理由。
人没有资本,没名利成就,就是原罪。这是吴君诚已经活明白,又在今晚再次深刻验证的世情道理。
几秒的冷笑之后,吴君诚坐直身子,撑着大腿站起身,将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回身上。
转身,借着包厢玻璃窗上的倒影,抬手将又散下来的乱发抹过头顶,微抬起下巴,挺直后背,拉平衣服上的褶皱,恢复往日模样后转身大步离开包厢。
另一边,谭蒙的家中已经漆黑一片,两个孩子早已安睡,付骄阳与谭茹也在次卧睡下。
听着身边付骄阳有节奏的平顺呼吸,谭茹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在没有得到任何响应后,谭茹轻手轻脚地坐起来,离开被子下床。
为了不发出声响吵醒付骄阳,谭茹选择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摸黑离开了房间。
来到客厅,谭茹也没有开灯,而是打着手机的光亮到阳台坐下,把塞着塑料袋的砖洞口打开,拔开香烟与打火机,从中把那本泛旧的账本拿出来。
账本是从两年记录的,差不多已经快满本,左边是进账,右边是支出,谭茹一张张的开始翻阅。家里哪天添了一个碗,哪天买了一双鞋,林太与林阳什么时候打了什么疫苗,什么时候感冒买过什么药等等。
谭蒙不用移动支付,每次都是用现金,从这本账薄里,谭茹能够清楚的看到谭蒙这两年生活的全部细节,如同电影重现。
渐渐的,谭茹发现了一个不太寻常的事情,每个月的最后一天谭蒙都有一笔百余元的支出,但上面却没有如其他支出那样详细内容,仅是打了一个简单的勾。
结合这笔固定支出,每次也还有四块钱的公交费用支出,这让谭蒙在想或许是谭蒙是每月的那一天固定会去什么地方。四块钱来回,单一趟就是两元,那么很好推断出来,她去的地方是没有换乘转车。
谭茹打开小程序定位后开始搜找这附近的公交站台信息,虽然是郊区,但这儿也有十趟直接路过的公交,变数依旧很大,想确定谭蒙所去的地方就只比大海捞针强一点。
正在失望于线索中断时,谭茹发现自己手机上的监控程序提示有人在楼道经过,她点进去后见到是柳楠正提着只用黑塑料袋装着的东西出门。
时值凌晨午夜,一个孕妇不在家里休息,却独自出门,这让谭茹很疑惑。她站起身走向门口,贴近门体的同时也看着屏幕上的监控,见到柳楠换上了一双运动鞋下楼。
隔了半分钟,谭茹拉开门朝外张望,稍作犹豫后也迅速的套上一双单鞋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