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向内施压，在几十年间始终因为曾被一位女性折服，又不服的矛盾心理来看，你是个内心有两极分裂型人格的人，你有双向思维，就像是两套独立系统相互不兼容。一边是私化的自我认同观，你极度自信，认为以你的条件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人上人，才会名声地位优越于大多数人，优越于所有女性。一边是普世的评介价值观，信奉道义，佩服强者，尊敬道德高尚的人，不论对方有什么样的背景，以事实论英雄。

　　你反复在这两套体系中挣扎，就会导致不论是生活工作，你都不会得到真正契合你心理需求的伙伴。你没有朋友亲人，因为一旦你开始喜欢或欣赏某人的某个特性，你的另一种思维就回出来否定批判它。从头到尾你一定感觉很孤独吧，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这个世界热闹非常，但对你而言却是荒漠。

　　你执着于一定要有次独立的人生高光，不止是贪慕虚荣，你还要舒一口气。把这辈子那口感觉始终憋在胸口的那口气吐出来，然后才能安心去面对死亡。你手上有那么多信息资料，要想曝光，操控舆论，任何时候都可以，早做早风光。但你没去做，硬是等到死亡将至，是心里多少有点侧隐之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

　　现在你的计划失败了，死亡还是会如期将至，你恐惧，害怕，又逃避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出口，尽量让自己心灵上的沉重感减轻。”

　　“宋警官，你在学校时的心理测写科目，一定成绩不错。”

　　“我有位好老师。“哦，对了，你应该也认识他，他叫陈威。”

　　“陈警官，他和我的老师余知荟女士是朋友，一起跟案子的搭档。当年跟进灭门案的时候，是打过两次照面，但没说过话，他不一定记得我。”

　　“我老师也教过我一个原则，如果你觉得一个人的心理脉络是那么的顺畅，完美贴合了所有理论知识时，也务必要小心。因为，知识是开放性的，你能从课本中学到的东西，其他人也可以。要时刻警醒，时刻怀疑。在老猫的事情上，你做的非常精巧。一环一扣，一步一环，就算你现在讲了所有事情的前后脉络，都能坦白承认自己有操控舆论的野心，但从法律层面是没有人能给你定罪。可以说，你敢这么跟我开诚布公的讲一切，也是一种炫技，你很得意于自己的心术能力。”

　　“宋警官，我当你这是在夸奖我。”

　　“你是个社会名人，说看透，其实你永远看不透。就在刚才，你还在说想要身后体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至死不会放下你要的那种高光，只是换了一种获取成就感的渠道。比如，用自己的假死弄玩舆论，牵引警方的方向等。”

　　“我还是当你夸我，宋警官。”

　　“不过，现在的你再怎么精于算计，从前的你，可不一定。”

　　“什么意思。”

　　“林慧，你还记得她吗。”

　　时间回到昨夜，在离开李老太太的病房，在楼道中走近宋剑后，谭茹将放在口袋里的手取出来，把一件东西递给宋剑。

　　宋剑接过递来的东西，看到是一把挂着只白鲨公仔的老式钥匙，拉开公仔的肚皮从中抽出一张布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这是什么。”

　　“这就是林慧在看守所大门口，在我耳边说的秘密。一个地址，和一把她事先藏起来的钥匙。我信守我们的合作约定，现在交给你。”

　　“你去看过了吗？”宋剑晃了晃钥匙后问。

　　谭茹摇摇头。宋剑有些好奇，甚至产生怀疑这个回答的真实性，她拿着东西这么久，居然没想过先一步知道那是什么。

　　对此，谭茹也不介意，主动解释说：“一是我对侦破凶案不专业，也没兴趣。二是林慧特意提醒了我，最好不要自己去那儿。林慧说，那是个收藏答案的地方，但那答案不是为我准备的，不属于我，只属于警方。宋警官，对不起，现在才交给你，希望一切为时不晚。”

　　清早，在前往学校之前，宋剑与老刘带着一行同事，在于汾城汇丰区内，按林慧所给的地址找到离女工楼一公里外，位已经拆迁过半的工地。叫停正在推倒围墙的挖掘机，越过废墟找到一间旧屋，拉按着步伐数动向前，最后在墙角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一处与地面平齐的木板。

　　拉开木板，一方地窖露出来，宋剑顺着台阶一步步向下，挥开蜘蛛网，拉下灯闸后，看到一屋子的照片与报纸剪画。那些全是关于雨夜花匠的媒体报道。

　　整个地窖，就如同林慧收集着自己成果的“荣誉室”，中间摆放着一把椅子，椅子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一只手电筒，一瓶喝了过半的白酒，一盒绿楼香烟上放一只打火机，一只透明水晶盘子中散放着些水果糖。

　　一切都原封未动，被尘埃掩住定格在那儿，在场的警员几乎相经想到，从前有一个人会靠坐在这儿喝酒抽烟吃糖，打着手电筒一份一份地细看那些被剪裱下来的媒体报道，如同艺术家欣赏自己的杰作。

　　走到地窖尽头，拉开一张的灰色布帘，一面贴着各色资料的露出来，墙上被牵起的红线交错纵横，最后都归于一个人身上，正是新知社创始人，如今的副主编。

　　时间回到现在，宋剑看着副主编在听到林慧这个名字后的每一点细微反应，来到他的床尾处站定，从正前方直视他，说：“林慧犯下的系列案件无误，但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给她建议，鼓励她，唆使她的人。她在接受那个人的暗中资助后，并不是没怀疑过对方。虽然那人很小心，从未直接表明身份，但她还是用自己的办法找到了那个人。我们已经找到她曾经待过的一个地下室。在那儿，除了有她从雨夜花匠案系列受害人身上取下的部分组织做成的纪念品，还有你的资料信息。这么多年，她一直注视着你。”

　　闻言，副主编的表情有所异动，但依旧表现得没有慌乱，他凭着自己的老道经验迅速在脑海里分析一切信息，之后轻声一笑。

　　“一个变态杀手关注我，那意味着我可能有危险，并不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