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茹?”
“是。”
“她到底还是搞砸了一切。”
针对费奥娜对谭茹的评价,欧阳婷笑了笑,不置可否,伸手轻拍费奥娜的手臂以示作别,然后直接走进雨幕,拉开路边停着的出租车坐进去,眨眼间消失在雨水间。
老猫的死亡定性为意外,排除他杀,这一点警方已经调查清楚无误。费奥娜配合警方调查几个小时后恢复自由身,看起来一切都像是生活中的小小插曲。但对她,这一趟警局配合之行,却是被藏匿在潘多拉盒中的噩梦彻底爆发,全部化为现实。
夜已深,人已倦,谭茹并没有去任何一个可以落脚的住处休息,而是给了付骄阳沪川国际的地址。到楼下后,付骄阳在车内等候,谭茹自己上楼。
在谭茹不来兼职的这段日子,同事们已经把关于凶手家族的八卦聊了个通透,见到她再次出现,所有人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投来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
最后,还是已经占据谭茹收银岗位的晓红堆着笑脸打招呼,半开着玩笑问她是休假回来继续上班,还是来消费。
“都不是。”谭茹少了许多从前的圆滑客套,仅淡淡回了一句后径直朝最里面的办公室去。
谭茹去梅思洋的办公室,但见到的人却并不是梅思洋,而是费奥娜。谭茹就知道,欧阳婷信守承诺,完成了自己的要求。
“你又将一个可以无辜的人拖进了漩涡,谭茹。”费奥娜看着谭茹悠悠开口,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柜中取下一只酒杯,拧开威士忌,添酒喝尽后,才又说:“既然见面了,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告诉。”。
谭茹关上门,缓缓走近,却不敢太近。上一次与费奥娜见面时,谭茹只当她是个任性尖酸的富家女,以为自己给予她的男友而对自己刁难,自己也不甘于承受而挺直腰杆去反击。但现在,当知道她是那个被自己侵占掠夺生存资源的二姐后,面对她时谭茹只有愧疚抱歉。
“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吗?那好,我来给你找个头衔,就从你说起吧。”费奥娜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拿起瓶子重新添倒,在酒水哗哗声中,接着说:“其实,自从你奶奶和你母亲谭珍兰知道肚子里的你又是女儿后,她们根本就不想要你。家里已经有我和大姐,两个女儿已经足够,多出一个你就是个累赘。
你父亲李道义也不想要你,找人配了打胎的药回来,你谭珍兰吃了好几天,但你知道你有多烦吗。明明其他人吃了立马就能见效的,就是你,偏偏懒在肚子里不肯走。谭珍兰因为你受了很多苦,最后也没能成功把你赶走,只能考虑去做手术。可真到去了医院她又反悔了,说你不肯走可能就是缘份。”
说到这里,费奥娜转身拿着酒醉杯在沙发上坐下,娇软地斜靠到边角扶手上,更直观的上下扫视打量谭茹,说:“听说,你和谭珍兰的关系很不好。怎么,她不喜欢你吗?”
谭茹沉默不语,既因她不知道费奥娜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因她始终觉得,宣扬家丑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费奥娜似是猜到谭茹在想什么,旋即笑开,说:“放心,那时候她也不喜欢我,你不是特例。不过,说来也好笑,要知道,当时她是家里唯一想留下你的人,为了你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为了保住肚子里的你,代表李道义与矿上达成私下和解,又拉着我去人家的庄园外耗着,求人放过。”
说到这里,费奥娜的声音停下来,似乎是对当年的事情记忆犹新,而忍不住唇角颤抖,手指在沙发皮革上摩挲。
“想知道她是怎么拉着我,像条哈巴狗一样赖在人家大门口不走的吗。特别精彩,几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忆犹新,我能仔细讲给你听。
火一样的太阳天,她挺着大肚子在梅家庄园求别人让她进去。那里的人不肯,说梅万财不在家,她就拉着我坐在大门口不走,非要见梅万财一面,求他高抬贵手……”
时间回到那个午后,大着肚子的谭珍兰靠在梅家庄园的铁门外大汗淋漓,年幼的谭莹在旁边也晒得小脸通红,哭着求谭珍兰回家,她累了,渴了,只想回到自己的家里休息。
“别吵了,晒会儿太阳又不会死人,如果见不到梅老板,我们全家没饭吃,你妹妹就会死,知不知道?”
“我不要妹妹,我有大姐。大姐就很好了,不要妹妹,我要回家……”
“啪!”
小谭莹还是童言无忌,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的年纪,摇晃着谭珍兰的手希望她能顺从自己,却不料换来的是比太阳更火辣刺痛的巴掌。
“你说什么呢,老娘怀胎七八个月这么辛苦都撑住了,你个小毛丫头别再给我添堵。哭闹什么?要怪就怪你投胎不好,到了我们家。”谭珍兰推搡着小谭莹到栏杆处,按着她的头让她朝里面看,指着远处草坪上正练着提琴的女孩,说:“你看,那个庄慧的女儿,她是个傻子但不妨着要什么有什么。从小锦衣玉食的被捧在手掌心,她妈还专门雇一个人陪她玩,你要是金贵就该去当她的女儿,不是来我们家。人家是傻子,但旺妈,二婚都能嫁首富,她继续当大小姐小公主。谭莹,再看看你自己,丫鬟身,公主病,除了哭和闹还会什么?”
“妈妈……”
“别叫我妈妈,我算什么妈妈。你说说你,要是个儿子多好,是个儿子我就不用再怀三胎。就你爱哭爱闹,所以我才要再生一个,比你听话,比你乖,比你好看。谭莹……你讨厌死了……”
谭珍兰在烈日骄阳下发疯似地责怪着谭莹,年幼的谭莹立在那儿,身上被烈日晒得不停冒汗,心里是无尽的灰暗阴影蔓延。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心理阴影,但已经懂得恐惧,她能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母亲讨厌自己,因为自己不够聪明漂亮,不够乖巧可人,没有带给她好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