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具
朗月看着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
她不太明白这种理所当然是哪里来的。
没有伺候小孩的耐心,师弟只收获了朗月的冷漠,“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小孩的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拧成了一团。
朗月大概猜到了,小孩想要一句关心,又或者想要一句属于“长辈”的,帮他兜底的话。
类似于父母对自己的孩子说出的那句“要是在外面打拼太累了就回来,妈/爸养你”。
给不起吗?
给得起的。
督察队是什么好去处吗?
不是。
那纯粹是个拉仇恨的玩意。
它是特殊时期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东西。
元界修士理解的道是错的这件事爆出来后,疯了的有,没疯但是满腔怨愤的更多。
督察队内鱼龙混杂,有满心满眼都为了元界生存的人,也必然有以纠察之名发泄私愤的王八蛋。
小孩说:“我想为元界出一份力!”
也许是朗月眼中的鄙夷太过刺眼。
师弟生气了,“不然又能怎样?我年纪又小修为又低!只有在北城区!半仙以下众生平等!我在这里才是最强的!就像你跟师兄一样!”
朗月不语。
小孩很聪明,毕竟不聪明的小孩都死了,但他也很蠢,因为他依然只是个小孩,九岁,带有那个年纪独有的狗憎人嫌的叛逆及刚刚学会的“自尊心”还有缺爱的孩子独有的别扭的“求爱欲”。
朗月很讨厌小孩,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于是在小孩期待的眼神中,她说:“哦。”
“师姐你凭什么不信我?”他带着自己的脑补扯住了朗月的袖子,“我知道杀人跟杀畜生是有差别的!但是我也已经在山上跑了大半年了!我猜到了下一步就是进北城区对不对?!对不对嘛师姐?!”
“小子。”朗月说,“你要搞清楚你师从哪里。”
师弟放开了朗月的袖子,有一丝怔愣。
小孩其实对他人的情绪是极其敏感的,更何况朗月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他不懂的,不懂他的师姐跟别人的师姐为什么不一样。
他也想不明白,师父在的时候,师姐虽然偶尔会帮着师父打他,但对他还算是可以的,为什么师父死了就变了呢?
可惜,小孩想独占跟师姐的聊天时间,若是李描没走,大概会跟他解释的
“变的不是你师姐,而是你面对你师姐时的心态。”
他从“跟师姐抢师父的爱”转变成为了“我想要师姐的爱”。
朗月有爱吗?
有的。
只是跟世人常见的模样相去甚远。
但是没关系,她可以演,世人常见的“爱”。
就是会很累。
师弟不配。
于是师弟得到了朗月独特的“爱”将冰冷的事实剥皮拆骨,就这么血淋淋地摆上。
她说:“你知道吗?作为《崎家杀人术》传承者,我们不擅长为同门报仇。但是要说到杀同门,我们倒是挺擅长的。”
朗月绕过小孩走了,拖着一袋红薯去找厨子。
小孩满脑子“师姐要杀我”,浑浑噩噩地去督察队报了名。
可能,我做出功绩来,师姐就会喜欢我了吧?他是这么想的。
人是腊月十八死的。
死于北城某个居民的报复性暗杀。
发现尸体的人是张大海的一个手下,他跟朗月还算熟,礼貌地问了朗月一句:“埋哪?”
朗月问:“我丹青姨姨最近的花泥够了吗?”
那人愣了一下,还是说:“够了啊……”
“有人缺材料吗?没人要就丢土楼那个尸坑里吧。”
最后,还是进了土楼的尸坑里,跟他的历代师兄师姐们腐化在了一起。
楚禧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吐槽了一句“这个世界果然挺无趣的”。
他们都知道,师弟的死,一是因为他加入了督察队,二是因为师弟技不如人,三是……
北城区恨朗月跟楚禧的人一定有,他们动不了朗月跟楚禧,但是动得了他们的师弟,只是为了避免朗月跟楚禧的后续报复,他们需要一个明面上的理由。
师弟亲自将杀自己的刀,递了出去。
有人想借师弟的死敲打朗月跟楚禧,只是朗月根本不在乎师弟,楚禧也对这个师弟没什么感情。
腊月十八的夜里,龙昊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朗月师弟死了”的消息。
竟提着两坛子酒来跟朗月这个老仇人悲春伤秋了。
朗月:“你有病?”
龙昊晃了晃酒坛,“桂花酿。”
“不怕我打你?”
他满脸悲戚,“符慕灵死了。”
朗·无聊到暴躁·为了八卦可以暂时放下恩怨·月挑了挑眉,发出了感兴趣的声音:“哦?”
龙昊一屁股坐在地上,斟满两盏酒,自己仰头先饮一盏,不语。
朗月晃晃悠悠地爬下太妃椅,从角落里拖出一个小炉跟一把柴,端起那碗酒倒至一个茶壶里,火折子一吹,点火,温酒。
直给龙昊看得满脸诧异,“桂花酿你也热着喝?”
这种带甜味的酒不该是喝冰的吗?
发光汤圆:[这东西不是就该热着喝吗?!()]
“我乐意。”她懒得解释。
朗月甚至悠闲地丢了个红薯进火里。
只丢了一个,明摆着吃独食,非常小气!
龙昊愣了一会儿,转身上桥,从储物袋里摸了碟风干的妖兽肉出来。
求人的是孙子,即使朗月的喝法诡异,他还是把一瓶桂花酿给朗月推了过去。
茶杯斟酒,朗月浅饮半口。
朗月是故意煮得近沸了,酒气被蒸发了不少,只剩下腻人的甜。
龙昊一盏接一盏,半坛子下肚,两颊通红双目迷离,好似终于把自己灌醉了这样才能把事情讲下去。
“符慕灵死了。”
他还是用这句话开头。
下一句话非常的不讨喜“她是唯一一位与我叩首结约的。”
让人很难不想到下半句“剩下的不过无媒苟合。”
朗月指尖的茶杯轻转,手有点痒,但是这人现在还杀不得。
于是她加快了聊天进度:“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死了?”
“你不知道吗?”龙昊茫然,“哦……”
他说:“可能不一样吧。”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就像游戏一样,结约了图标就会亮,然后有一天……”
“啪”地一下,那个人的图标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