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银霄一僵。
“什么?”
她的表情已经证实了魏承心里的猜想。
魏承放开她,眼底阴晴不定。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沈银霄,看着我魏承为了你,不惜去调查你的旧情人,你很享受?”
“我没有旧情人。”她面不改色。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魏承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推开她,沈银霄重重地跌在床上。
什么东西滴落在床上,一滴两滴,在褥子上氤氲出鲜红色的血花。
他流血了。
似乎是方才那只握住剪刀的手。
她抬头,正好看见魏承眉头轻皱,望着自己的手掌。
血珠从掌间滑落,沿着手腕沁入衣袖,暗金的箭袖下,只有沈银霄知道那布料下的肉体。
遒劲有力。
他不是一个博爱多情的男人,沈银霄很清楚。
他也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多情。
屋内气氛低迷,方才的剑拔弩张平息下来,只剩下暗淡无声的寂寥。
那血流速不减,男人也没有止血的意思。
沈银霄赤足下床,摸出上次还剩下的金疮药,沉默地给他上药包扎。
两人相并坐在床上,沈银霄拉过他的手,小心地涂抹药粉。
魏承紧绷着脸,只给她一个锋利冷峻的下颌。
若有若无的幽香萦绕在鼻尖,魏承一低头,正好看到女人白皙的后颈,一眼看下去,隐藏在幽深处的脊背叫他心神荡漾,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叹。
他平静下来,“那个男人,你很爱他?”
沈银霄心的手一顿,略微思索他这样问是何用意。
魏承一直没有再开口,等着她的回答。
他想听的回答。
沈银霄缓缓点头,嗯了一声。
寂静的屋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碎裂开。
“离开我之后,你会去找他?”他克制着声音,问。
又是良久,沈银霄眼圈微红,低着头,点头。
魏承深呼了口气,一把抽回手。
“还没包好。”沈银霄低呼一声。
事出突然,沈银霄只找到一张自己的帕子,当作包扎的布料,帕子其实不小,却只能在他手掌缠绕三个来回,还没来得及打个结,就被他收回了手。
“我还不至于下贱至此,去养别人的女人。”他站起身,声音冷淡,皎白的月色浮在他的侧脸,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
一个一个字,落在沈银霄耳中,重如千钧,砸在她心上。
也算是,得偿所愿。
翌日,冬至。
树梢房顶白茫茫一片,沈银霄穿好衣服起来,找到了护卫在沈家门前的陈昭。
北地天气极寒,陈昭几人虽然早就习惯,还是冻得鼻头通红。
陈昭见她,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他还在为昨夜偷偷放少君进门的事情羞愧。
他是上战场杀贼人的兵,却干起了偷偷给人开门的勾当。
沈银霄却很理解他,温声道:“我知道陈将军是听令行事,不用放在心上。”
陈昭几人更加不好意思。
“不知道你家少君可否跟你们说过,以后不用守在这里了。”
陈昭几人面面相觑,惊讶地望着她,摇摇头。
看来昨夜魏承走得怒极,没来得及吩咐。
她侧身,示意他们可以进来避寒取暖。
“这些日子,辛苦几位将军,今日冬至,留下来一起吃顿饺子吧,暖暖身子,再回去,算是我一点感激报答。”
陈昭脸通红:“这几日没帮上什么忙,还......娘子不要怪罪就好了。”
沈母的饺子做好了,端上来一大盆,每人盛了一碗,今年冬至差不多是沈家最热闹的一年,沈父吃着饺子,突然从嘴里吐出一枚铜钱,眉开眼笑。
“好兆头啊,好兆头!”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红包,一个一个发给众人:“来来来,都有份,收了红包,来年大吉大利。”
兰提陈昭等人收了红包,笑着给沈父道喜。
吃饭时,兰提跟沈银霄道:“我联系上我家里人了。”
沈银霄知道他们要走了,放下筷子,“什么时候走。”
“哥哥着急,我和我嫂子还有侄子都不见了多日,他快急疯了,准备今天就走。”
兰提有些为难:“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得知的,这些日子,多亏了你收留我们。”
她郑重道:“来日,我们会报答你的。”
沈银霄摆摆手:“萍水相逢,不必放在心上。”
兰提等人吃完,帮忙收拾了碗筷,开始整理衣服,沈银霄送他们一路往北而去,直到城门口,才分别。
有人来接他们。
有个小姑娘还抹起眼泪,哭哭啼啼地有些舍不得,兰提拉住她的手:“等边境安定下来了,你来我们这里玩,我请你喝奶茶,吃羊肉。”
“好。”沈银霄笑,目送他们越走越远,直到没入茫茫白雪,再也看不见。
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她呼了口气,往家走。
她出来坐的马车,拉车的马儿也觉得冷,呼出的响鼻喷出白雾,走一步,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足印,这时候,爹娘应该去了店里。
到了家门口,她下了车,刚准备将马车拉进后院,邻居大婶叫住了她。
“银霄啊,才回来啊,刚才有人找你。”
她顿住:“是谁?”
她以为又是魏承,这时候,他应在府中参加家宴,应酬如云才对。
邻居大婶仔细想了想:“穿得破破烂烂的,脸上还有个痦子,看年岁,大约三四十了。”
“敲了你家的门敲了半天,见没人就走了,走的时候还问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银霄忽然浑身骤冷,好像温度顷刻间从身体里抽了出来,只剩下一个冰冷僵硬的躯体。
她当即上了车,将马车驱赶到街角处,自己躲在车厢里等了一会,撩起车帘一角,看着自己家门口的方向。
果然,不过半炷香,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长街另一头勾着背,哈着气,一瘸一拐走来,走到沈家小院前,抬手,敲门。
看清那人的面容,沈银霄双手颤抖,不堪的记忆扑面而来,她捂住口鼻,才极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他回来了。
直到人又走了,她才提起缰绳,驱车去了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