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1b“你从哪里弄来的自行车？”李秀萍边说着，边吭哧吭哧把货物都堆在自行车的车筐里。

　　“王姐的，她等会也要来帮咱们卖货！”刘岚岚高兴又拨动一下铃铛拨片。

　　为了今天的集市，她可得特意打扮一番，穿着过年红色新衣，用自家的紫色绒布发圈扎了一个高马尾。

　　“你咋穿这么鲜艳？”李秀萍扯了扯她身上的红色棉袄，扣子用的是红色磨砂圆扣，上面有些亮晶晶的玩意。

　　细节上都透着这件衣服不便宜。

　　李秀萍穿着灰绿色的新棉袄，远看有些像军衣，张知晓没还来得及买新衣，穿的是周剑豪给她买的土黄色棉袄，过年还特意带上莲花黄金戒指。

　　这段时间她担忧周剑豪，整个人消瘦不少，戒指带着无名指上衬的指头秀气又乖巧。

　　刘岚岚抚平被扯起的褶皱，爱惜说着：“这可是我们百货公司刚进一批新货，听说是香城来的。”

　　“嫂子，你看看现在大街上谁穿得不鲜艳亮丽？”

　　刘岚岚不喜欢刚刚李秀萍看向自己的眼神，弄得自己像背叛革命先辈似的。

　　两人为了看住手中的货不被人群冲散，心思不在其他地方，这会站在街边放眼望去，女孩子都穿着花花绿绿的棉袄，有些姑娘还穿着泛光的皮衣。

　　不少的男同志穿着一套牛仔服戴着墨镜，双手插兜步伐拽拽的往集市方向去。

　　刚跨进八零年代，大家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个个如飞舞在花丛中的花蝴蝶，肆意展示青春美好。

　　闻着新年味儿，刘岚岚高兴招呼两人坐上自行车，李秀萍人精瘦坐在二八杠上，张知晓侧身坐上后座，怀里抱着剩下的发圈。

　　说好摊位就是一小块空地，刘岚岚特意扯了百货公司的展销布，黑色带着短绒底布衬的发圈颜色特别亮。

　　尤其是李秀萍缝制梅花蝴蝶蜻蜓这类，一个个栩栩如生，加上价格也不贵，最先开张是这些小玩意。

　　过了一会，刘岚岚的老客户王姐也到了，在摊位前刻意捧了捧头上硕大的丝巾发圈。

　　这个丝巾是张知晓两人在服装厂角落寻到的，当时拿起的时候有一人长，但是底边泛黄，最终两人裁了一半，用剩下一半做了最大一个发圈，又沿着表面缝上一层网纱。

　　夸张的头饰吸引不少穿着时髦的姑娘，贵价发圈很快卖出去一半。

　　李秀萍和张知晓商量后送了王姐一个新发圈。

　　中午过后，周母也快到了，张知晓得去陪着，剩下的发圈由李秀萍和刘岚岚守住，她愿意把自己的份额让给刘岚岚一半。

　　集市到中午，人流量也到了高峰。

　　周母是个喜静的，逛了一半没去后面，张知晓松口气，为了不让婆婆去街位，她是绞尽脑汁拉着婆婆到处瞎逛，有些自己都不清楚的传统文化硬是编出让人信服的故事。

　　“你们那么早出门都没逛过？”昨晚张知晓给自己说要陪着李秀萍先去逛集市，可刚刚她好像比自己还热情和好奇。

　　张知晓挠头只能傻笑。

　　周母无奈：“吃过饭去看看你的老师傅吧。”

　　因为是春节，很多国营饭店都坐满人，两人走了许久也未见到清闲饭馆子。

　　周母穿着粗跟鞋，累得受不住，脸色也不太好，而且总觉得心里烦躁。

　　“直接买东西去看你老师傅，回岛上再吃。”

　　张知晓让她在路边等着自己，小跑去了刚刚路过的供销社，买了两罐水果罐头散装饼干。

　　站在水果摊前和别人挤着抢些便宜的水果，定眼看见货架上的奶粉，咬牙买了一袋。

　　东西比不上别人的大包小包，但是价格不便宜，花了八块六毛一分，赶上厂里学徒半月工资。

　　她害怕周母不高兴自己花钱，过去的时候畏缩着身子，谁知对方只是晃了一眼并未多说。

　　四合院前院热闹得很，孩子自来熟围着进门的大人要着新年礼物，张知晓摸出兜里的硬糖，一人发了一个。

　　对比之下，老中医家门口就很是冷清。

　　门口的灶台上坐着热水壶，屋里没开灯，自然光线只照亮门口的面积，往里看去老中医坐在阴暗里昏昏欲睡。

　　“站在外头不嫌冷？”黑暗里的人嘴里漏风嘟囔。

　　张知晓讪笑着将东西放在窗户边破旧书桌上，屋里的老中医杵着拐杖缓缓走过来。

　　“这也是来看病的？”他看见门口的周母。

　　“这是我婆婆，跟着我过来逛沙市。”

　　老中医淡淡哦了一声：“一看就是不操心的命。”

　　此话一出，回忆像是被人打开，张知晓抿嘴局促笑着，可能她这辈子唯一上火就是自己和周剑豪的婚事。

　　“这是给您的生活费。”张知晓递过去一个信封，老中医没看直接扔进抽屉里，然后哆哆嗦嗦上了锁。

　　对于他前后不搭的行为，张知晓已经习惯。

　　周母看他动作的费劲儿，自己准备好的话突然开不了口，真担心问多让老头喘不上来气。

　　她就站在门口闲晃悠，打量眼前偏北方结构的四合院。

　　以为婆婆等的不耐烦，张知晓说完王建国的事就准备走，这时老中医中气十足叫住她：“来了不拿点东西回去？”

　　说完就从身边的书架缝隙中抽出一本破烂的书，拿出来过程中书皮还扬起灰。

　　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封面都没了，里面的篇章多有残缺，张知晓小心翼翼接过来用随身携带的手帕给包住放进布兜里。

　　“王建国的事我会放在心上。”说完，老中医佝偻着背慢吞吞回到床上靠着。

　　张知晓感觉自己有点看明白了，这大爷就收钱那会精神气好些。

　　回到家属院，三院的门口围满了人，人群中的金爱萍一眼就看见不远处的张知晓两人。

　　身边穿着作训服的干部受她眼神示意，急忙跑过来。

　　对方满头大汗，身上的作训服也浸湿大半贴着身子，脸色不太好，特别是嘴唇白的惨烈，像是被什么给吓着。

　　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没等张知晓想起是谁，对方说的话差点让她和周母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