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干嘛，赶紧给大家伙检查身体啊！”旅长淡淡说了一句，偏偏这种毫无语气的最令人恐惧。

　　顾明舟挤过人群过去搀扶同志，刚伸出手周剑豪先挤进来，面无表情说着：“先给这位女同志看一下。”

　　“她昏迷到现在一直都没醒。”

　　带回来一个女同志？

　　顾明舟的大脑没转过来，想着一定不能让张知晓发现，他慌乱低着头和另外战士一块把女同志抬到诊室，然后关上门。

　　周剑豪当然猜到他的心事。

　　真是个神经！

　　主力一走，剩下的可忙死杨柳青，她把同志一个个搀扶进了大病房，中途杨母还想凑过来给她说几句话，都被她冷眼瞪回去。

　　“妈，你没看见我现在忙吗？”别以为旅长走了，这事就没完，以大家伙对旅长的认识，这不过是暴风雨前面平静罢了，这回可不能在连累自个。

　　更何况还有一个疯子周剑豪，到现在她都忘不了周剑豪的黑如深潭的眼睛。

　　现在有人帮自己撑腰，张嫂更是对杨母不客气，她笑容带着冷意：“杨大娘，你现在应该要回去祈祷了。”

　　说完去了病房。

　　周剑豪坐在床边心疼握着张知晓的手，张嫂推门瞧见她脸色恢复正常，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杨大娘真是恶毒，竟拿你的生死开玩笑，要不是晓晓和孩子命大，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刚刚在外头，张嫂也是撑着一口气。

　　这会在家人面前，佝偻着背部瞬间老了几岁。

　　周剑豪看着张知晓晶莹的眼角，是不是还在梦里为自己哭呢？

　　见他半天不说话，张嫂心里也来气，她怪道：“你以为杨大娘说的话是空穴来风？还不是因为你出去一个多月连个信都没有！”

　　之前家属院也传过，只不过是杨大娘故意闹得大。

　　周剑豪无奈叹口气，解释道：“那是海面，不是陆地，离岛近的时候我能发电报或者打电话，等到了茫茫海面就什么也没有。”

　　“今天回来先到卫生所，也是因为我们有半月都缺乏淡水，现在大家精神状态不太好。”

　　正聊着也听见外头杨柳青忙碌脚步声，她一个人对十几号士兵实在是为难。

　　“会诊室里的姑娘是谁？”留着顾明舟一人看顾，张嫂担忧周剑豪犯错误。

　　周剑豪疲倦捂上自己的晴明穴，一个多月的训练和出巡其他国家的劳累让他的视力又下降不少，刚刚握门把手进来时，眼前一阵模糊差点撞上床角。

　　“就是渔民，快到涠洲岛的时候遇见她躺在木板子，漂泊在海上，捞上船后一直昏迷不醒，只好先带回来。”

　　张嫂不醒，她斜眼问：“你们就不怕是间谍？过去还老是给我们上课，要注意生活中的间谍，怎么到你们就随意捞个女的回来。”

　　“她的身份还在查，可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如果真的间谍，我们也是有用处的。”

　　谈起屋里的女渔民，他神色淡漠，像是在说工作上无关紧要的事。

　　自从张知晓怀孕，两人是肉眼可见的聚少离多，张嫂偶尔也会担心周剑豪犯错误，现在看他冷漠的表情，特别是那句有用处，张嫂心里一松，没再多问。

　　她退出病房给两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张知晓醒来的时候，隐约觉得左手边的被褥像是被什么压住，她扯了半会纹丝不动。

　　侧过脸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周剑豪硕大黑黝的脸颊映入眼帘。

　　她不敢呼吸害怕打扰这个梦中人。

　　这场梦是既神奇又真实，人还能随着时间流逝幻化出不一样的，现在的周剑豪一副饱受海上烈日和艰苦环境摧残的模样。

　　因缺乏淡水和维生素矿物质，嘴皮干枯而发炎，脸颊为凹陷下去，俊俏小生成了有棱有角的锋利流浪汉。

　　手指甲也脏得不成样子，张知晓伸手想看个仔细，周剑豪感知到动静，无意识撤回。

　　她怕惊着梦里的周剑豪，又难过梦里的周剑豪如此抗拒自己，犹豫一会咬牙捏紧对方手掌，直接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周剑豪醒了，他眼白橙黄，神态尽显疲倦。

　　“你醒了？”周剑豪反手握住张知晓的手，着急左右看看。

　　“我醒了？”这不是在梦中吗？

　　周剑豪笑得温柔，一笑下巴越发削尖。

　　“你没醒咋看见我的？”

　　张知晓愣神，乖巧说：“我在梦里才能看见你啊。”

　　一副无辜又委屈模样让周剑豪心疼，他起身脱掉自己一月多未洗的军外套，想里面的衬衣干净，自己可以抱张知晓。

　　低头间闻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味，在病房里可不能在脱了。

　　那还是回家抱吧，可看见张知晓水汪汪却有无神的大眼睛，周剑豪心软了。

　　“你将就一下。”说完就抱着张知晓。

　　海上的气味让一切的具象化，张知晓呆愣在周剑豪怀里，过了半晌，哑声问：“你真的回来了？”

　　周剑豪摸摸她的头：“嗯，今天回来的。”

　　胸口感受到湿润，周剑豪不敢动弹，怀里的张知晓压抑着哭声，他轻柔抚着她的背。

　　“我没事的，就是忘记给你写信了。”

　　她知道这是安慰她的话，在海上就算写了寄不出去，再品味的时候，她恍然大悟，这人是含蓄表达对自己的爱意。

　　“你以后写了可以带回来给我看，不行，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出任务了。”

　　“太长了。”

　　媳妇醒了，自然要卫生所最好的医生来看。

　　忙到快吐的杨柳青满怀期待看着顾明舟从会诊室里出来，正要对他分配任务呢，他一头扎进张知晓的病房。

　　气得杨柳青不自觉扯碎病历页脚边

　　“杨大夫，你把我病历边撕坏了。”

　　杨柳青定眼一瞧，无所谓道：“没事，内容还能看。”

　　对方不乐意，声音比刚刚大了些：“其他人都是干净整洁，凭啥就我的病历是坏的？”

　　“都是海上出他妈一个多月的任务，你就这样区别对待？”

　　杨柳青被吼得不敢反驳，今天旅长还教育自己母亲，她心里委屈，咬牙回：“我等会重新誊抄一遍。”

　　“你先别动，我还没给你听诊呢！”

　　杨柳青这里似乎人为陷入一片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