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凡曦因着是女眷所以不便出来见礼。
蒋老太爷和蒋凡惊齐齐走书斋出来行长揖礼,“贱商蒋远山,蒋凡惊,见过大都督。”
时傹上下扫了两人一眼,而后注视着这位蒋家当家家主,从他往前数两辈,蒋家那时的家主,是前朝帝师。
在争斗中急流勇退得以保全全族,却在景云二十一年间当今陛下的围剿中,全家死得只剩一个外嫁的女儿及祖孙三人。
能写出《蒋家秘录》的蒋家,可想而知底蕴该是何等深厚。
当年外孙女带着外孙投奔,蒋家这样的大族又怎么忽略对他们的教育。
没一个简单的。
时傹笑了笑:“免礼。”
“多谢都督。”
见完礼,众人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时傹抬头打量了一会儿院子,提前告诉他们了要来,竟然也没布置人手。
倪家二房前脚入朝隍进东宫,倪家大房长女后脚便求上门要入时府。再加上太子三番五次透露拉拢之意,他怎么也不能不把倪姷往太子头上想。
可偏偏倪姷和皇家有仇.....这其中的关窍暂且还未查到。
这些年想要他命的人不少,虽然之前想过倪姷应不是想要他的命,可哪里有这么好相信的?
如今给了她这么多次机会,她都没有动手,时傹忽而之间更觉得匪夷所思了。
难不成当真就只是想找个更有权势的男人从而护住父母留下的产业?
若是倪姷知晓时傹所想,怕不是得当场得大笑出声。
就这么去猜吧,保持住好奇心,这便是能让他在皇帝面前护下自己的依仗了。
他足够无趣,她足够有趣。
和外祖父等人还没说几句,就被时傹给拉着走了。
倪姷倒是没什么,只是那祖孙几人瞧着时傹背影的眼神,不是很柔和。
倪府小厮把马车从院里拉出来停到了正门,凝云三人候在马车旁。
“都督,马车已备好。”
时傹神情平淡,语调懒散,“回去吧。我和倪姨娘还得去赴一个宴席。”
三人垂着首,齐声应是。
倪姷随着时傹走下石阶,蒋老太爷带着外孙和孙子上前走了几步。
“都督慢走。”
时傹实在谨慎,倪姷暂且还没有法子把手伸到时府郭权底下,是以根本不知道现下要去哪儿。
原本想来这人就是来倪府试探试探,谁知竟还要带她去赴宴。
不带正妻的宴席,谁知道里面有些什么牛鬼蛇神?
然后还真就这么走着去?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那地儿有多远,难不成还要穿越几条街去赴宴不成?
如今这么个走路姿势自是难以跟上时傹的,偏偏他还不爱等人,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倪姷无声的叹了口气,狠狠瞪了时傹一眼这才跟了上去。
“都督,都督您等等妾身,妾身都跟不上您了!”倪姷喘着气,微微抬眸娇嗔的瞧着他。
这人今日来试她,进府之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可谁知他暗地里藏了多少人?她可不信他当真敢单枪匹马,堂而皇之地进倪府,要么他就是武功奇高,他根本不怕任何埋伏,且有能力全身而退,要么他在远处埋伏了不少人。
总之,不管是哪种原因,都不是倪姷想看到的。
燕南五州大都督,豢养暗卫杀手。
这可是谋逆之罪。
“倒是我的不是了,没想到姩姩你脚步小。来,挽着我。”时傹回眸看向倪姷,随后朝倪姷伸出手。
倪姷快步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笑意潋滟,“这是妾身第一次与都督上街,若是那赴宴的府邸略远些,妾身便能与都督一起多逛逛。
若不然,也不知下一回与都督一起上街闲逛该是往后的哪一年了。”
时傹侧头看向她,好似终于感受到了为何会在倪姷身上感受到那种很奇怪的感觉。
是因着她这张脸,这张脸长得实在冷艳,偏偏她面上的神情每一次都柔顺得不成样子,是以瞧着很是分裂。
总共也与她没见过几次,可是她每一次的恭顺作态却实在没有破绽,好似她骨子里就是这么恭顺温婉之人。
时傹神情玩味地瞧着她,语调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待去了朝隍,本都督会再带你上街,急什么?朝隍难不成还比不上圊州扬州?
你从前也不是爱上街上的人,怎的如今入了时府还会因着逛街而多愁善感起来?”
这种问题是倪姷的强项,遂垂下眸子,语气低落,“那些年妾身过的什么日子,都督哪里会不知?
女子单独出门本就不易,更何况妾身哪里有那个闲工夫?”
倪姷说完又望向前方热闹的街道,眸子里都是向往,“说来也不怕都督笑话,若不是进了都督后宅,妾身怕是现在还不会抹粉施脂呢!更不会得以穿上这些好看的衣裳。”
听得这话,时傹霎时失了兴致,遂不再开口。
这些事儿与他何干,只因这女人对他有用,且他适时有了些兴趣而已,她的心境如何,他实在没有兴趣知晓。
倪姷跟着时傹穿越了两条街,手里还拿了一根时傹买下的糖葫芦。
原本倪姷是吃不下的,谁让那老头的糖葫芦做得实在是好,每一颗都比旁人的更大更圆,想着山楂也可以消食,便有点想吃了。
时傹还赶走了倪姷身边带着银子的三个侍女,那不就得他付钱了?
倪姷衔下一颗糖葫芦,把一边的腮帮子撑得浑圆,而后抬眸瞧着眼前的府宅大门,不知是从哪条山沟里找来的泡腐了的楠木,凑近都能闻到霉味。大门上头歪歪扭扭的挂着一块与大门如出一辙的朽木,上头更歪扭地用金墨写了“花府”二字。
嗯,很有意思。
门口一穿着略华贵的下人刚送了前头的客人进府,一转头瞧见两人又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
“都督恕罪,都督恕罪,奴才眼瞎没瞧见您就在后头!您可千万别和奴才见气。”
时傹神色毫无波澜,唇角噙着笑,“嗯,可以剜了。”
那下人笑得僵了些,抹了一把冷汗,连忙打哈哈,“都督这是哪里话!奴才这双眼睛虽然没什么大用,可还是得留着为都督您带路不是。”
一道清冽而沉稳的声音传来。
“永安,知韫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