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姷端着碗起身,微微欠身,“都督用了吗?可要尝尝这排骨?”
霍平也提来一个凳子放在倪姷对面,时傹端着碗不紧不慢地坐下。
“这便是你侍女在上个镇子里买的排骨?”
呵,就知道查。
倪姷点头,随后落座给时傹夹了一块,“都督请用。”
时傹盯着碗里的排骨,默了默。
倪姷慢条斯理地又从锅里夹出一块儿放进嘴里。
时傹这才动筷入口。
“这些个跟着你的侍女婆子倒是享口福了。”
用膳便用膳,怎的这么多话。
“她们伺候妾身,也是辛劳,在吃食上妾身自然不会苛待于他们。”
时傹点头,“毕竟有的是银子。”
倪姷笑了笑,懒得接话,只是吃排骨的动作越发快了。
时傹漫不经心地用了两块,每次垂眸都能瞧见那只手拿着银箸伸到锅里。
“少用些,你胖了。”
倪姷:.........
眼眶一红,倪姷又开始胡吣,“妾身真的好多年没有安心用过膳了.....
这不是得了机会才能把心思都放到了满足自己口腹之欲上.....待入了朝隍,妾身定然少吃些!”
时傹笑了笑,幽幽道:“多哭哭,费点儿力气,瘦得快些。”
倪姷:.......
讪讪笑了两声,倪姷可怜巴巴地又夹了一块排骨。
“妾身实在是饿。”
时傹站起身,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用完膳后各个院儿的人聚在一起围着火堆说话,火上架着锅,锅里烧着水。
其他院儿里都四处走动说话,说闹声不断,只时傹这院儿很是安静。
大凌氏身旁围着众妾室,时傹也难得坐在一旁。
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这等时候倪姷止不住地想念照珠美人。
时傹不知从哪儿找了个带靠背的矮椅,那椅子比身旁所有人都高些,整个人懒懒地倚靠着,平等地睨着每一个人。
倪姷不知时傹这人发的什么疯,从回府开始便显得有些不正常,从启程开始更是喜欢时不时找她说话,每每说话还夹枪带棒,眼神永远意味深长。
若不是倪姷的每一步都无比谨慎小心,恐怕当真会以为自己暴露了。
“诸位如此不爱说话吗?”
大凌氏不自主地直了直身子,小凌氏绞着帕子含羞带怯地朝时傹看去一眼,曾氏只垂着首,胡氏靠着侍女又咳了两声。
倪姷继续抠手。
有很多人靠近了,轻功不弱。
倪姷佯装无意抬头瞧了瞧四周的景致,而后快速地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马车。
只等着尖叫声响起,她就躲马车底下去。
瞧着时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倪姷都要以为他没听见动静了。
“啊!”
“啊!这都是些什么人?!”
“祖母!”
“母亲!”
箭矢入肉声及刀剑碰击声在夜间显得无比森寒,火堆皆在打斗中被灭了不少。
哪怕是就坐在时傹身旁,这些女人哪有不怕的?
那些杀手瞧见时傹,更是一窝蜂地扑过来。
小凌氏早已抖得不成样子,跌跌撞撞爬上马车,几步路还摔了两跤。
那胡氏瞧着病弱,竟还起身快步朝时傹走去,眼底都是关切,“都督....都督.....”
时傹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胡氏便被大凌氏叫人提走了。
大凌氏还在那儿端着世家贵女风范呢,甚至还能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安排人躲避,一字一句还颇有条理。
倪姷不理解,这等时候不是保命要紧?瞧瞧那曾氏,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所以她早已趁乱躲在了马车底下,白降等人就围在一旁。
凝云低声道:“这可是头一回不用咱们动手,属实有些新鲜。”
白降笑出了声,“的确有些新鲜,你别说,瞧着别人厮杀还挺好玩。”
倪姷‘啧’了两声,她这几个侍女武功都不弱,且从五年前开始便有意训练她们隐匿自己的内力,武功。练武之人与寻常人最不同的就是走路的轻重,她们几人如今走路已和寻常人一般重了。
把目光移到时傹身上,他一招一式堪称完美,每一次闪避出击都无比迅疾,甚至警觉异常,那些个杀手哪里能在他手里讨得了好?
只是这武功,怎么瞧都是藏拙了的。
不一会儿,两三百的杀手便被处理干净了,火堆又燃了起来。
老太太被大凌氏搀扶着朝时傹走来,瞧那面色,竟还稳当。
“知韫啊!你可受伤?这些是什么人?”
时傹把手里的剑扔了栽进地里,剑身被震出颤鸣。他慢条斯理地捻了捻指尖的血迹,“无事。”
老太太又瞧了眼他的脸色,也没再多说什么。
倪姷换了个方向从车底爬出来,若是从前头爬,就得爬到老太太脚下了。
他入朝隍接任玄隍卫指挥使一职,那他便是悬在朝隍城那些天潢贵胄头顶上的一把匕首。那些人又怎会让他平平安安地进入朝隍?
倪姷刚爬出车底便瞧见了窦嬷嬷笼了火正在烧水,时不时的探手去试试水温,瞧着差不多了便端着盆绕过马车给时傹送去,一个眼神都没往倪姷身上放。
“都督,快洗洗手,洗把脸吧。”
时傹点头,“有劳嬷嬷。”
窦嬷嬷笑道:“都督自小爱洁,老奴一直记得。”说完又冷下了脸,“只是都督这些个小妾,属实不成样子,杀手一来只晓得躲便罢了,谁知现下都安定了,竟不晓得给您烧来热水。”
时傹笑了笑,回眸环视了一圈,“也不知本都督那几个妾室哪儿去了?”
他这话便是点倪姷呢!
“都督,妾身给您送来一盏茶,不是太烫,您可直接入口。”胡氏从不远处走来,这几步倒是走得稳当。
瞧着快自己一步的胡氏,端着茶水的倪姷顿了顿,白降轻轻推了推她,低声道:“主子,您之前可很是殷勤的,现在若是不上心怕是会引都督怀疑。”
是了,倪姷也觉得自己有些前后不一。
谁能在时傹那张嘴下前后如一?
时傹侧身看向倪姷,倪姷开始颤抖,瞧了这么些死人还是得‘害怕’的。
他转身朝她走来,端起她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窦嬷嬷都来不及阻止,脸色霎时便黑了。“都....都督下回还是得验毒后才能入口。”
胡氏看着时傹的动作渐渐放下了手,除了眸色渐暗,还生出了一丝妒色。
时傹摆手,朝窦嬷嬷笑。
“嬷嬷放心,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