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穿玄色甲胄，墨发高高梳起，还是那张欺霜赛雪，妖异无双的脸，眉眼微挑，就连眼尾殷红的小痣都带着极强的压迫之姿。
眼神淡漠得骇人。
她才是叛军首领，她才是所有事情背后谋划之人，她才是「不苍」的主子，更是迦阑宫的主子。
他眼神看向她身侧，看到了那几张眼熟的脸。
她的侍女，还有那个‘月娘’。
还当真是‘女人帮’。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两边大军却纷纷漫出杀意。
过了良久，时傹略有些头疼地笑了笑。
“倪姷，你好样的。”
倪姷略略点头。
“都督，谬赞了。”
时傹叹了口气转身提高音量，道：“后撤百里，扎营。”
燕南军齐声道：“是！”
倪姷目光依然落在他身上，语调平淡。
“过河，五十里之后，扎营。”
身后众人高声道：“是，主公！”
时傹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带着大军转身离开。
待他们走远，倪姷才吩咐继续前进。
酒如霜被倪姷方才的气势震得都不敢开口说话，这会儿大军动起来了，她才凑了上去。
“这是咋回事，我还想着一见面就得开战呢，这是不打了？”
倪姷无奈道：“朝昌帝在时傹手里，燕南军多年来守卫朝昌南地平定，咱们带的是关北军，他们不可能束手就擒。
时傹统领燕南全军，自然更不会。
这仗，得打。”
酒如霜略一思索，点头道：“也是，时傹要是能这么容易就交出燕南军，当初也不必费这么大劲儿了。
更何况现如今就算他想束手就擒，他手下的将领也不愿意。
哪怕我们军队更大又如何，只要他们能以少胜多，进一步，时傹就是皇帝。”
倪姷笑道：“你现如今是越来越喜欢分析这些事了，终于不是日日都想漂亮男人了。”
酒如霜‘啧’了一声，语调又欢又快。
“都跟你打了一路了，咋能不放心上呢，既然到了燕南，说不得咱们能得空去扬州去看看我给你带的东西。
不过，再看这时傹，还是长得像女人。”
听着酒如霜这颠三倒四的话，倪姷便知她这是因着知晓要打仗，整个人血液都在爆沸，影响到脑子了。
她乐得不行，“成，若是得空，我们回扬州一趟。”
......
五十里后，圊靖两州相接之处。
关北大军扎营。
五十里之外山脉之后，是燕南大军。
两军安置下来之时，金乌西坠，夏季的烈日灼人，从西边析出的阳光，光焰万丈，又无比刺眼。
倪姷站在半山腰之处，抬手遮住西面直直投来的光，看向山下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关北大营。
她心里无比满意。
加上一路上收进关北军内的朝昌士兵，她现下手里足足有了六十万将士。
还有十万禁军不停地的往返关北朝昌运送辎重。
时傹与南靖万岳对战这么久，如今敢回转向北，可见四十万燕南精锐，想必并未损耗太多。
可燕南军中，已经喝了两日稀粥了。
“白降，带人去办吧，带回谢子青和其他人。”
白降应声下了山。
.....
戌时初，燕南军营。
谢子青已经在营帐里看着沉默的时傹看了很久了，偏偏营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场面当真是让人难受的。
怎么说也算是猜到了一半了吧，怎的瞧见了人还能如此沉默。
难不成倪姷当初那做戏出来的做作性子，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吗？
骨阳带了三个人，站在营帐之外，从营帐帘子的缝隙往里看着沉默的时傹，自己也陷入了沉默。
酒如霜瞧着这属下的神情觉得很是有趣，人往里瞧，她往人面上瞧。
瞧了一会儿，便上前替骨阳掀开了帘子。
“你的表情很有意思，只是我站得脚疼。”
酒如霜一边说着一边进入营帐寻了个地儿落座，正巧坐在谢子青对面。
“哟，谢子青，好久不见。”
谢子青笑了笑，“的确很久未见了，这几年跑了不少地方吧？”
酒如霜懒懒点头，“嗯，也找了不少男人。”
谢子青默了默，“还得是你。”
时傹扫了他们一眼，语调带笑，“呵，你们当真很有意思。”
骨阳硬着头皮带着白降和凝云进入营帐。
酒如霜看向时傹，乐了，“抱歉抱歉，没注意到都督您。”
白降和凝云身穿甲胄，行了军礼，“拜见大都督。”
时傹抬眸看向她们，“说。”
白降道：“主公遣属下来问都督一声，可缺粮食。”
时傹冷笑了两声，淡淡道：“她带人拿走了几乎整个朝昌的粮食，现下还来问我缺不缺？”
白降神色不变，“都督恕罪，这是主公让问的。”
时傹被这话堵住了，过了半晌，才道：“缺又如何，不缺又如何？”
白降道：“缺，主公就给您送来，不缺，主公就不送了。”
这话又猖狂又敞亮，开战在即，要给敌军送粮。
简直比那为谢老太师报仇的旗号还离谱。
可的确像是倪姷能做出来的事。
时傹抬手叩了叩桌面，淡淡道：“条件。”
白降颔首道：“主公说，用粮食换谢大人和其余兄弟归营，省的留在燕南军中还费您的粮食。
对了，主子还准备送给您一万五千头北地的牛。”
时傹听得头疼，抬手捏了捏眉心，“我缺牛犁地吗？”
白降道：“用来吃的。”
朝昌律例，食牛者，仗五十。
整个朝昌哪怕牛死了，那都得是拿去埋起来的，无人敢食。
白降再次颔首，“若都督有疑问，主子还有一句话告诉都督。”
“什么话？”
白降头更低了些。
“爱吃不吃。”
酒如霜拍着桌子笑出了声。
“我跟着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热闹，阿姩的确从不让人失望。”
时傹懒得理她，在这等缺粮的境地里，更是不会把倪姷那狂妄挑衅的话放在心上。
“何时把粮送来？”
白降头就没抬起来过。
“主子说了，想要粮还得要人送来，简直做梦。
自己去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