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圣旨一下,四嫂嫂该如何自处?”
“平妻又如何?说好听点儿是平妻,说难听点儿不过是身份高些的妾罢了,真是可笑.......”
“四嫂嫂是四哥明媒正娶的正妻,谁能越过她去?”
“你们别忘了,那是郡主,瑞亲王的长女,德荣长公主的亲侄女,朝昌国唯一一个及笄的郡主。那身份该是何等的尊贵?如今又得了赐婚,谁又敢欺辱于她不成?”
“说来也是,在这朝隍城里,身高一级,压死人。”
“...........”
时老太君瞧着宣旨太监走了,这才朝时傹道:“傹哥儿,你随我来。”
时傹颔首,而后随着时老太君往睦元堂去了。
倪姷自己个儿还被‘吓得不轻’呢,是以自然是没法子再去劝慰大凌氏了。
这等夫君娶平妻的事儿,她这个妾室就单单听个响便成,与她实在无甚关系,只不过今日一来是表明心意被避,二来是柳氏‘撞死’在她眼前,再来是听闻‘心悦之人’再娶平妻.....
啧,真真是受得打击不小,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等刺激,看来是得病上一病了。
睦元堂。
“现如今天气渐寒,在外又是站又是跪的,想必也是受了寒气,先给傹哥儿上壶热茶。”
李嬷嬷颔首应是,随后朝四周的侍女使了眼色,众人纷纷退下。
时老太君斟酌了好半晌,才开口,“傹哥儿,今日这圣旨......这圣旨的事儿,你可曾与你夫人商谈过?”
时傹挑眉,“未曾。”
在他眼里,后宅女人的事儿皆是小事,这些个小事怎的还需商谈?大凌氏是个聪慧的,自然更是不必多言。
这些个世家官员,总想着能借女人的手在他这儿办成什么事儿,属实有些异想天开。
女儿而已,自小被困于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有甚者教导家中女儿之时甚至不许识字。说来也是可笑,《女训》倒是一个个都能倒背如流,不识字的世家女竟是大有人在。
为了不让女子识字,不嫌麻烦也得找女先生一字一句地念了来背。
这些个世家女在外,哪怕自己识字也得故作不识,生怕透露自己的学识让未来婆家不喜,至于掌家中馈之事,则大多靠的是身边从小教养的丫头。
只是偏偏各家的当家主母,嫁了人后就突然会识字了,掌管中馈更是不在话下。
他们不喜女人学识太过,却又指着女人掌管府中大小事宜,迎来送往处处周到。
他们把女人养成这个样子,偏又想着借女人的手来成事儿。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细究起来,属实是有些疯魔。
老太太面色略沉,眼底又带了些慈爱,显得很是郑重,“这等事儿,想必你有你自己的考量,祖母老了,朝中局势也看不明朗。只是,女子出嫁之后,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夫君,凌氏怎么说也是你的正妻,她虽入府多年无子,可她敬上爱下,很得府中人敬重。
你也不可下她面子太过,该安抚还是得好生安抚。也不要小看女人的嫉妒心,后宅的女人都没有简单的,若是主母不安,则整个后宅都不会安宁。
后宅安宁,于你在朝前也是有所助益的。”
时傹神色不变,只笑了笑,眼底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之色,懒懒道:“是,孙儿谨遵祖母教诲。”
时老太君朝屋外看了一眼,李嬷嬷立时便端着茶水进屋,走到时傹面前恭敬道:“都督,请用茶。”
时傹接过茶盏放到一旁,便不再碰。
时老太太早已练就了一身瞧不明白时傹面色的本事儿,只笑着看向他,“还有一事儿,咱们时家如今到了朝隍,再加上你与你三叔皆是高升,是以送上门的帖子无数,是得好生办上一次乔迁宴席来宴请朝隍各家了。”
对于这等事儿,时傹向来是不爱管的。
只道:“孙儿待会儿去茗湘苑,会仔细与大凌氏商议。”
时老太太好似很是欣慰,点头道:“去吧,自己的夫人,也得多加关怀才是。”
“是,孙儿告退。”
大凌氏自从听了那圣旨之后,整个人都神不守舍的。
平日里那张端庄沉静的面上竟露出了些惶惶不安之态。
代玉瞧着也只能干着急,她跟着夫人入了时府,凌家瞧着她们不得都督重视已然弃了她们。哪怕夫人掌管偌大时府,可就因着夫人入府五年无子,再加上都督已然多年不曾在茗湘苑留宿,底下那些碎嘴之人背地里不知怎样议论。
如今圣上竟然再次赐婚,还是平妻的郡主,也不知要置夫人于何地!
“夫人,你可要用些东西?您......”代玉躬身,轻声询问。
大凌氏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下去吧。”
“....是。”代玉嗫喏半晌,终还是应了一声随后退了出去。
大凌氏不敢去大都督面前多问一句,她也不明白自己该何去何从,如若平妻是一位身份略低的,她也能好生的在这时府活下去,可偏偏.....
她也想过和离,只是......她也怕都督宁愿杀了她也不愿让伺候过他的女人离开时府.....
她根本不敢提。
代玉急匆匆地去而复返,“夫人!夫人,大都督来了。”
大凌氏诧异着愣愣地看了过去。
时傹随声进了屋,懒懒地打量了一圈,只觉陌生得紧。
“主君。”大凌氏连忙福身。
“免礼,坐吧。”
大凌氏很是忐忑地坐在棋桌旁,时傹坐于窗边小榻之上,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声音不悲不喜,让人琢磨不透。
“有劳夫人寻个良辰吉日置办时府乔迁之宴,宴请的名单不日送到你手上。”
闻言大凌氏一直绷紧的心思,终是放松了下来,声音里都带了一丝急切讨好,“都督放心,妾身定然会办好,绝不会落了都督您的颜面。”
都督与她说话,从来都是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如今能来说这么一句,便是她时家宗妇的位子,不会变了。
时傹很喜欢大凌氏的聪慧,这种人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用起来也轻省。
“还有。”时傹站起身,眉心微敛,“那永华郡主的婚事也得劳你操持。婚期,钦天监定,濯园内,你定。瞧得过眼便可,不必太过上心。”
“妾身定然不负都督所托!”大凌氏声音里的松快根本掩不住。
她是世家贵女,自有世家贵女的傲气,若是当个正妻还得处处被平妻压一头,那于她而言,还不如死了干净!
时傹点头,随后转身离去,行至屋门时,回身再次瞧着她,欲说些什么,最终又是眉心蹙得更紧,好似觉得很是麻烦,根本懒得多言。
大凌氏却是读懂了那个神情。
安分守己,少不得你的好处。
她讽刺地勾了勾唇。
“都督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