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居内,院中摆了一桌。
睦元堂那边的鸡飞狗跳一点儿也未曾影响这边的安闲自在。
倪姷陪着她们玩了这么久,的确是有些累了,从昨夜到今晨,当真是除了茶水就没吃过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时傹看着倪姷无比认真的用膳,只感觉胸口的气不上不下地哽住了。
“玩累了吧?”
倪姷头也不抬,一开口说话更是含糊不清,“妾身的确是有些累了。”
时傹懒懒地往椅背靠去,眼尾带了些极淡的笑意。
“你这是,‘恃宠生娇?”
倪姷眼底带上诧异,“苍天在上,妾身哪敢恃宠生娇?都督对妾身的那点喜欢,够妾身恃宠生娇吗?”
说完这话,她又埋头继续用膳。
时傹又被气着了,他对她的喜欢的确没多深,可哪里是一个小姑娘能当着他的面摆出来说的?
更何况,她这话是责问?
当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你这是怨怼于我?”时傹语气不再平淡,甚至带了一丝连他都未曾察觉的气恼。
倪姷放下银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怨怼?妾身不该怨怼吗?”
说罢还抬起了手,拇指掐着小拇指的第一个指节,语气里都是控诉,“您对妾身的喜欢也就这么多,偏偏只因着您的这么点喜欢,那么多人变着法子的想寻我麻烦,甚至想要弄死我。
偏偏您又不能时时护着我,妾身就不能害怕,不能怨怼吗?”
时傹揉了揉额角,语气无奈,“你若是不愿出院子,谁能把你强行押去不成?
我不是给你派了暗卫?”
倪姷这回不放银箸了,一边夹菜一边回话。
“妾身凭什么不出院子?妾身难道是什么软柿子吗?
就因着妾身身份低贱,那钟媪就能带着侍女进屋寻我的晦气吗?
妾身昨夜累成那个样子,今晨还未睡醒就被人寻上门来骂一通,妾身不能生气吗?
都督到底身子如何不适?若是身子不适昨夜为什么不收敛些?”
时傹闭了嘴,开始用膳。
她这嘴皮子,当真是极厉害的。
在两人沉默的间隙,凌醉蓝过来回禀她的全部安排,顺便还得请罪。
“不知妾身把钟媪送回圊州老家这事是否可行?妾身今日未能及时站出来做主,是妾身的不是,请都督责罚。”
时傹道:“可行,圊州那边也安排人照看着,下去吧。”
凌醉蓝松了口气,福身道:“多谢都督,妾身告退。”
瞧着这两人相处,倪姷虽然早已知晓可亲眼瞧见时还是觉得有趣。
当真是把自己妻子当属下使了。
“钟媪就那么被送走了?她不是对都督有恩吗?都督如此未免也太过冷心了。”倪姷语气随意,只是闲聊。
可时傹哪里听不出她语气里的故意挑衅,可为了让她少说些话,也不得不开口。
“所以我未曾罚她,她待在圊州至少能安享晚年。毕竟,我的确不是好人。”
原本想着留钟媪在时府,也算是给她底气,哪怕时不时回老家也不会惹家里儿媳不喜。
可这是得在濯园没有宠妾的情况下才行。
人老了难免有些仗着年纪行事,送走才是最好的。
倪姷只挑挑眉,神色略有些俏皮,“哦,原来都督知晓啊。”
时傹又闭上了嘴。
....
用完膳时傹难得回了自己院里歇息。
结合早间钟媪的话,倪姷只觉得怕是时傹虚得厉害。
白降进屋给倪姷换了一壶热茶,拿出了几封信件递给她,“主子,这是谢公子照珠和小公子的信。”
倪姷接过打开来,谢子青入燕南还算顺利,朝昌帝是当真想重用他,一路派人护送他入燕南不算,甚至直接下旨让他做了从三品万户侯。
这种直接越级升任,的确会引得人不满,可也不失为一种试炼。
信中写他带着手下人打了两场胜仗,手下人对他的怀疑和不满小了些,离取得他们的信任,也不远了。
谢子青的本事倪姷从未怀疑,有朝昌帝这么个‘帮手’,他们的事儿只会更加顺利。
蒋凡惊为照珠找到了妹妹,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她妹妹照歌被人坏了身子。
可倪姷手下都是些什么人,自是能带她走出来。
只要自己不觉得自己脏,不管谁说什么那都无用的。
外祖父又有了这么两个小徒弟,精气神更是一如既往的好,信中说他瞧着都更壮了。
倪琛在信中说他要跟着蒋凡惊去西边处理粮价的事儿,现在就等着倪姷回信首肯了。
若说还有谁是能得倪姷压着不让他办事怕受伤的,那么也只有倪琛这个胞弟的。
可倪姷也不想把他养成一个废物。
白降上前摆上纸墨,低声询问,“主子,这次的事儿可有要杀的?钟媪,萧尔若,时老太太?”
这些年来主子虽然大度不爱杀人了,可对于想要她性命的人,可是从来都不会给对方留任何一点机会的。
倪姷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她,“白降啊,我二十岁生辰也快到了,那些年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
对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她这些年何时会追着杀了?
多大点儿事,就当逗个趣儿,何至于要杀人。
这个白降,日日就是打打杀杀的。
白降挠挠头,“是。”
话音刚落,倪姷便听得有人落在房顶又跳落在院中的声音。
是时傹。
把一叠信件藏进小榻软垫之下,倪姷听着脚步声迎了出去。
“都督,您怎么又回来了?”
白降见礼之后退了出去。
纸张太多太乱,哪怕压在软垫之下,只要一坐下去还是能听到纸张相触的声音。
倪姷可不能让他去坐下。
为了自己身子着想,时傹本是不想来的。
可谁知一个人躺在榻上,难得体会到了花清越所说的,食髓知味。
瞧着人不说话,倪姷直接扯着人往浴房去。
“妾身今日累了,都督伺候妾身沐浴吧。”
白降总能进来把信件带出去。
对于倪姷突如其来的热情,现在的时傹是没空去思考其中关窍的。
美人计这种东西,难得认真使一次,倪姷自然是把花册上瞧的都得用出来。
反正也不知时傹到底是如何身子不适。
反正不是她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