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前尘往事,梁勇入营
呼啸的寒风挡不住行明前进的脚步,他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谋逆?为什么要假死?为什么抛弃家人?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院子里和上次一样的安静,那间屋子的烛火已经熄灭了。行明看了眼周围,往东南角去了,他应该在那里,屋外的那株树腊梅,是他喜欢的。
透过一丝缝隙,行明看到了那个人。这次离的更近,一个窗外,一个窗内。比刚刚看见的白发更多了,脸上的皱纹也看的清了,以前白胖的脸,现在瘦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那张上扬的嘴角,天生的笑唇,即使生气,也是温笑着一张脸。行明再看一眼院子里的守夜人,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谁?”屋里人一声尖叫之后,没了声音。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真的是你!”行明颤抖着嘴唇,无力的说出一句话后,像泄气的皮球,软榻了身子,跌坐在地。“真的是你……”行明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但是那支撑着的信念,也塌了。他总认为父亲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即使父亲死了他也不停的告诉自己,父亲是被冤枉的,可是今天,一切成了笑话。
“明儿?”轻轻的疑问,却似万钧重担,压倒了行明。“为什么?你为什么还活着?母亲,姐姐,我,都以为你死了,母亲伤心欲绝去了,二姐被人凌辱,投了井,我逃亡数月,才活了下来,你呢?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出现?”一声声质问,让行明越发的激动,他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抛妻弃子,只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明儿,你还还活着,真好。”那人怯怯懦懦,一句话,就已经泪意纵横。“明儿,高了,也胖了,精神了。”
行明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推开他的手,继续问“你活着?当初死的是谁?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又要搅动什么风云?”
那人像被雷劈中了一般,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死死地盯着行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嘴唇颤抖着,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和愤怒,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根本不懂!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殿下的!那个卑鄙的小贼,他偷走了殿下的天下,现在是时候让他还回来了!”他越说越激动,整张脸都变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好像要把行明烧成灰烬。
行明静静地听着他的控诉,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知道,这个人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执念之中,无法自拔。他想要劝说他,但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个人终究是自己的父亲啊!
“你冷静一下,这样做,对你没有好处。”行明终于艰难的开口了,他不想再问了,有些事,是毫无道理的。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为了殿下,为了天下,付出了一切,可现在,你却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错的!你让我怎么冷静?”那个人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行明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他转身离开,留下了那个孤独的身影,几个跳跃,消失在夜幕里。
行明与梁勇关在屋子里半个时辰了,我看了半个时辰了。局势说变就变,刚刚大营送来了信,行明不知道又带回了什么消息,让梁勇如此慎重,连罗甲都被支开了。
屋子里,行明一脸失望。平静的语调,好像木头人,“我见了前太子,还有宁怡公主,还有,前工部尚书……”
“师兄”梁勇想要打断行明的话,行明却好似没有听到,继续讲了下去。“他们,想要西北的兵权,前太子身子不好了,这两日,就会有动作了,今日那女子就是宁怡公主,其他人,我没看清……”
梁勇看着师兄的状态不对,心里无比担忧,只是大事当前,他必须要把今晚的事安排好。
“师兄,你听我说”梁勇上前抓紧行明的手臂,强迫行明看向自己,“大哥刚刚送了信了,他受伤了伤的很重,要我明日便过去,这里,艳娘就要交给你了,你帮我看好她,我等下给师傅写了信,一切看师父怎么玩说吧!”梁勇对于师兄的家世也很无奈,死而复生,本是喜事,可是如今这局面,喜不得,还要为敌。师兄该如何取舍,一切都是未知。但是他信师兄,会把艳娘看顾好。
行明恢复了正常,坐直了身子,应下了这件事。“你去忙吧,我会看好她的,要是遇到他,你看着办。”行明丢下一句,匆匆离开了。
梁勇看着转身离去的人影,内心复杂,为什么,总是要孩子来承受一切呢。师兄是,自己也是。师父,你说,师兄会怎么做?梁勇提笔研墨,给慧仁写信。信写好,梁勇又提笔与外祖父去了一封信,西北若乱,北方的几个舅舅,怕也是会被波及,还是先告知外祖吧,他老人家应该知道怎么做。
写好了信,又整理好纸笔,梁勇陷入了沉思。这件事,太过复杂,太过突然。前太子要搅动风云,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了西北的军,一路打回京城,一个月,便能夺下五城,遥望京都。但是,京里,又是谁在接应呢?田家已倒,钱财又是哪里来的?
“你听我说,大哥受伤了,我明日就要入营,你就好好待在院子里,无论去哪里,带着师兄,我已经给他留了信,今晚,我去把城外事处理了,就不回来了,艳娘,有事记得让拥伯给我传信,任何人喊你出城或者去其他地方,都不要去!”梁勇说完这些,又把两封信交到我手上“一封,你帮我寄给师父,一封,让师父转交给外祖,记得,一定不要走驿站,你可以让周保印帮你一去带回梦回楼,再让李大娘子转过去!”
我接过两封薄薄的信,当放到床头的匣子里收好,又起身,帮梁勇整理好衣衫,送他出门。
“滋滋,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夜幕深深,眼前的人,双目炯炯有神,我思前想后,点点头。让他安心去办他的事吧。
梁勇笑意上眼,狠狠把我拥入怀里,在我耳边轻轻吻了一下,这才松开。
“等我”马蹄声响,人影远去。
听说,上战场那的人,心里一定要有个挂念的事,才能回的来,我希望,梁勇能回来。
天亮了,人也该忙起来了。昨日的事,已经是昨日了。今天要把包子铺打扫一下,明日就能正式营业了。正月十二好日子,往后连着七八天,都是灯会,进城看灯的多了,生意自然就好了,就算不卖包子,卖点其他的也好。
日子一天天的过,我对什么都感兴趣,只要没见过,我都想见一下。
阳光明媚的三月初,地里一片绿油油了,看着刚出苗的一大片土地,心里的踏实感满满的。欣赏了一会我的收获,恋恋不舍的上了马车,这是我两个月来第一次出城,自由的风,吹着真舒服。
“玉书,你说,为什么母鸡一次可以孵很多蛋?”我很好奇,只吃过鸡蛋,鸡肉,还真没见过孵鸡苗的。
这是樊磊新搭的鸡舍,里面放了炉子,温度比外面要热一些。四五只母鸡正在孵蛋,每只鸡身下都放着十几枚鸡蛋。另外一个鸡舍里也有几只母鸡,被一个叫离娘子的妇人管着。这买鸡孵蛋的主意就是她出的,听说之前是一把养鸡的好手,她养的鸡,不仅比别的下蛋多,还大。刚好让她发挥特长,做个管事。
“可能是有翅膀。”玉书看了半晌,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我无语的摇摇头,这是什么答案。看来玉书真的只适合做力气活,开荒下种是她的强项。
“走吧,等小鸡崽出来了,我们再来吧,再不走,有人就要黑脸了。”我看了看天色,主动提出了回去。没办法,谁让我是需要被保护的人呢。
行明看我准备回去,立刻率先上马,先走一步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鸡和鸭子,自从进了院子,一会一瞄鸡舍,看他那随时逃跑的样子,我都很难忍住不笑。不怕杀手,却怕一只鸡,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会信。
士兵好定当,将军难为。
梁勇即使有身份与武功为底牌,还是被不少人暗中敌对了。好在梁勇不是个冲动的性子,他只想在大哥伤好之前,帮着安稳大军,一切军事调度,若非必要,他都不会插手,但是练兵,巡查,这些他都要亲自去做。
梁勇也不强求,听话的就多用,不听话的就少用。省得闹事,他没时间处理。光是每天跟着新兵训练,巡查大营,处理军务,核对账册,他就忙的脚不沾地,有时候一天能吃上两顿,都算是清闲了。
“大哥,今日感觉怎么样?”梁勇训练归来,还未洗漱就赶快跑向大帐,刚刚军医说将军醒了。
病榻上的梁志,双眼凹陷,瘦的脱了相,看到弟弟,硬是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二勇儿”
梁勇赶快俯身低腰,凑耳过去。“我感觉好多了,但你别说,等我再好一些,再把消息往外传,现在还说我昏睡着即可”
梁勇掩下喜色,对着梁志点点头,帮他掩好被角,跟着军医去了外间。
“穆军医,将军的情况怎么样,我看他瘦了许多,需不需要补品,你尽管说,我去弄来”
穆军医连忙摆手“补不得,先用小米粥养着,再过几日,才能见荤腥,倒是能吃些鸡蛋,就挺好的”
“那好,那就先让人炖碗鸡蛋羹送来,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还请军医一一讲给他听。”梁勇唤来亲兵付鑫,让他跟着一起听了,记下来。
“可吃些豆腐,米粥,不吃辛辣,不吃油腻,鸡汤去油,可喝半碗,多喝热水,不可吃发物,我会每天过来帮将军换药,其他的暂时没有了”穆军医细细的讲了,如何做,如何吃,让梁勇安心多了。
梁志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直到半个月后二月初二,算是彻底稳定下来了。每日能醒上个三个时辰,手脚也慢慢有了力气。又过一个月,便开始慢慢走路了。只是脑后的伤口,一直愈合的很慢,肩上的伤也太深,右手怕是提不了重物了。
“大哥,没事的,你可以左手用剑,不比右手差”梁勇试着安慰梁志,以免梁志郁郁不欢。
梁志却摇摇头,转过身,放下剑,离开了校场。梁勇也丢下手里的长枪,跟了上去。“二勇儿”梁志突然站住了脚,看向比自己还高大的弟弟。“你的二十四岁生辰快到了,想要些什么?”
梁勇没想到哥哥会这个时候提起,其实他早就想离开,回去看看艳娘了。只是大哥情况一直不稳,他不敢走。
“大哥,我想回去看看她”梁勇坚定的说了出来。
梁志点点头,“让人把她接来,见上一面吧!”
梁志说完,又继续往前走,回头看看弟弟没有跟上来,他又招招手,示意梁勇跟上。
两个人并排往前走,快到大帐门口,梁志对着梁勇又说了一句话“二勇儿,战场上只有生死,毫秒之差都不能有,我老了,残了,以后,就靠你了。”梁志拍拍梁勇的肩头,明明没什么人力道,却让梁勇差点弯了腰。“要想她过得好,你就得站的高,站的高,你就永远是对的。”
梁志离去,梁勇却站在了原地,不敢再动一步。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一个人老去,不是的他的年龄,而是他的心态。
一个人生熟,不是他的年龄,而是他的责任。
这一夜,许多人,都将彻夜难眠。
前太子,到底没能等到那一天。
京城的镇国侯,也没能等到自己想看到的那一天。
两个人,改变了许多事,影响了很多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