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汤,一口未动。
许知淮静静等待,朱宿星沐浴归来,他周身裹着暖暖的雾气,周正俊朗的脸庞更添几分柔情,他拥她入怀,视线无意间瞥见桌上的碗,眨动了两下眼睛,问:“你今日怎么没喝?喝腻了?”
许知淮摇摇头:“晚膳有些积食了,臣妾喝不下。”
她随口扯了个谎,却惹他在意。
温热有力的手环过她的腰间,覆在小腹之上,轻轻地揉着她的肚子:“难受么?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许知淮仍摇头:“不碍事的。”
“真的不碍事?”
“嗯。”
他低头在她的颊边烙下一吻,圈住她身子的手臂随之收紧了些,侧身轻带,与她一起往床边走去。
许知淮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望着那一床锦被,眼神微暗,她无奈地逼自己放松身体,不想让朱宿星察觉到自己此刻复杂的心境。
然而,她微微闪烁的目光,不够舒展的身体,还是让朱宿星觉察到了异样。
欢爱戛然而止。
他俯身在上,幽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许知淮目光有点空,仿佛失了魂儿。
明明在看着他,又像没看。
她的心不在焉,被朱宿星收入眼底,他有些懵住,身体里的火瞬间凉了下来。
“淮儿,你还在生我的气。”
朱宿星的声音里有着失落。
许知淮蠕动嘴角很想开口告诉他,她没有生他的气,她体谅他身不由己的苦衷,她什么都明白,然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朱宿星莫名急了,他不由自主地朝她压下去,迫使她直视自己的脸:“淮儿,我心里只有你,你不信么?”
许知淮哑哑开口:“我信。”
朱宿星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再次吻上樱红的唇,生怕她反悔改口,唇齿相依,各自沉沦。
他从不用蛮力对她,今晚更是极尽温柔。
灯烛下,两人都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几分抗拒,几分无奈,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亲密过后,朱宿星抚摸着她额前汗湿的发丝,低喘着气,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就听身下的人,软软发问:“臣妾听说,皇后大典定在三月初三了?”
朱宿星重重地“嗯”了一声。
“三月三,大吉。”
许知淮轻声呢喃,幽幽心冷。
真是个好日子。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朱宿星夜夜与她缠绵温存,又格外在意汤药一事,都是为了求子。
他要她母凭子贵。
可惜,她的身子比纸还薄,想要平安有孕,已是难如登天。
“淮儿,你在想什么?”
朱宿星心疼她的沉默,他宁愿听她埋怨几句,好过她把什么都闷在心里。
“臣妾在想,明晚要给安儿讲什么故事。”
“你说谎。”
他的唇游移到她耳畔:“你一定在心里偷偷地怨我。对不起,对不起……淮儿。”
许知淮鼻尖一酸,无声哽咽。
朱宿星双臂牢牢将她抱紧:“皇后只是皇后。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没人可以取代你,没人可以撼动你的中宫之位。”
他的承诺,还是那般动听。
许知淮默默点了下头。
又到佳节时。
百家宴上,朱宿星携许知淮受群臣跪拜行礼,许知淮低眉敛目,面容沉静,虽是一袭大红,盛妆华裳,过于清冷的神情,和周遭喜气洋洋的气氛格格不入。
美是美的,可惜失了灵动。
人在这里,魂儿却不在。
远远地,许知淮看见了卫漓。
他坐在左下方的上位,全程低头喝酒,不曾故意朝这边看过来一眼。
没有挑衅,没有威胁,也没有冷嘲热讽。
难得,他也懂得装模作样地避嫌了。
见她犹自出神,朱宿星悄悄牵过许知淮的手,低头关切道:“淮儿怎么了?”
许知淮浅浅开口:“臣妾不胜酒力,有些乏了。”
朱宿星匆匆瞥了一眼她面前的酒杯,分明还未见底。
她的酒量再浅,也不会半杯酒就醉了。
朱宿星眼里的光冷却大半,又温和一笑:“夜里风凉,你若不适就先回去吧,朕晚点回去陪你。”
许知淮莞尔:“谢殿下体谅,臣妾先行告退。”
众臣恭送贵妃娘娘,卫漓懒洋洋地没有起身,冷幽幽的目光紧随着许知淮的一举一动,见她黯然离场,薄唇一勾,浮上诡谲的笑。
她怎么变成丧家之犬了?
出了庭院,许知淮裹紧身上的貂毛大氅,脚步徐徐加快。
她对这里的热闹不感兴趣,她只想回到女儿身边,给她守夜。
朱卿若还没睡,提着小花灯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她穿着绣花夹袄,跑久了热出汗,小脸红扑扑的。
“母妃!”
朱卿若见许知淮迈步进来,立马往她的怀里扑。
许知淮蹲下身子,握着她的小手,展颜一笑。
锦婳没想到她回来得这么早,一脸疑惑地迎上前。
沐秀婉也放下剥到一半的橘子,惊讶起身:“姐姐?宴席这么早就散了吗?”
“不,我先回来的。”
许知淮解开大氅,先暖了暖手才抱起女儿:“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宁愿陪着安儿和你们。”
沐秀婉犹豫一下,才小声道:“姐姐和皇上越来越生分了。”
她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们如胶似漆的样子了。
许知淮不想女儿听见这些,只对沐秀婉摇头示意。
沐秀婉无奈点头,又继续剥橘子给安儿吃。
临近子时,朱宿星醉意醺然地回到寝宫。
不等宫婢们上前侍奉,他先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都退下。淮儿呢?朕的淮儿呢?”
他不想旁人碰他,只等着许知淮。
许知淮一进屋就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她见朱宿星瘫坐在椅子上,忙上前搀扶:“皇上喝醉了,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淮儿!”
朱宿星醉归醉,只要她一出现,立刻来了精神。
他抬眼看向她,眸光微沉,因着醉意眼眶通红,有种莫名的委屈:“你要恨我到什么时候?”
许知淮垂眸轻语:“臣妾不恨皇上,皇上醉了,需要休息。”
“不,你恨!”
朱宿星陡然高声,反手攥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地把她往跟前扯:“你躲着我,你冷着我,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许知淮差点跌坐在他的身上,忙用手撑住桌角,又稳稳站好。
“你心里还有我吗?”
朱宿星微微仰起脸,狭长的眼眸满是被悲伤浸透的雾气:“淮儿,我每天都在猜,猜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我猜得好辛苦,好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