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朱宿星上完早朝,总会按时给母后请安,然后再去御书房与父皇议事,忙忙碌碌直到午膳时分。然而最近,许知淮常常一整天都见不到他。
她每天看着他迎着晨光而去,等着他身披月色而归,盼着盼着,一天的光景就优哉游哉地过去了。
渐渐地,许知淮腻了也烦了。
虽然朱宿星从未冷落过她,仍会忙里偷闲地抽空陪她,还命人送来锦缎和珠宝,可许知淮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只被养在笼中的画眉,吃饱喝足,养尊处优,安逸等死……
这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好不吉利。
夜深了,许知淮主动去往书房陪伴朱宿星,一呆就是两个时辰。
朱宿星全神贯注,专心做事,一度忘记了身边还有旁人的存在。临近子时,他眉眼倦怠,慢慢合上手中的文书,正要抬手喝茶,就见一截雪白的手腕搭在桌角,细腻光滑的皮肤在烛光下显得晶莹剔透,宛若最上等羊脂白玉。
朱宿星温柔的目光循着细白的手腕看去,许知淮身披长衫,搭在桌旁,静静地睡着。
软软的她,安然,甜美。
他望着她的睡颜,倾身靠近,轻轻吻上她雪白的肌肤,亲密呢喃:“淮儿,醒醒。”
许知淮其实根本没睡着,她缓缓睁开眼,只见朱宿星满目柔光,看她的眼神仿佛想把她给融化了。
他的眼睛,真美。
朱宿星的呼吸急促起来,耳朵也红了。
伸出一双玉臂缠上他的脖颈,对着他的鼻尖呵气如兰。
“殿下……”
她轻轻唤他,语调呢喃,仿佛带着某种盅惑的妩媚。只凭一呼一吸,也能轻而易举撩拨他的心。
朱宿星不禁意乱情迷,再吻上她的时候,他脸庞滚烫发热,不由自主地朝许知淮压过去……
欢爱过后,朱宿星抱着许知淮去往温泉,他亲自为她擦拭身体,大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忍不住又去回想方才情意绵绵的场景。
许知淮见他微微出神,抓住机会道:“殿下在想什么?”
“自然在想你。”
许知淮嫣然一笑:“不信,殿下心里一定想着别人。”
“别人?荒唐。”
朱宿星低头轻吻她的肩膀,无尽温柔。
许知淮缓缓转身,望着他的眼睛,欲言又止:“殿下现在最想的人是青衣侯。”
此言一出,朱宿星眸光微沉,抚摸她后背的手也慢慢停下来:“连你也看出来了。”
他一点也不惊讶她的敏锐,因为她素来聪慧,凡事观察入微。
许知淮目光盈盈:“殿下的心事,臣妾不敢妄自揣测,只是殿下最近一直不开心,臣妾很心疼。”
朱宿星拥紧怀中的柔软,抚慰自己疲惫的身心,他提起了朝中的烦心事,提起谢家的嚣张跋扈,也提起了卫漓的困境。
听闻卫漓会有危险,许知淮心情复杂且混沌,几分欣喜几分期盼,几分痛快几分怀疑。
许知淮就此打住,并不多问:“那位青衣侯不是很厉害么?想他一定有本事和谢家慢慢较量,正好为殿下出一口恶气。”
朱宿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他总是有办法的。”
次日清晨,许知淮送走朱宿星之后,一转身,质问南姑姑:“我要的消息呢?”
南姑姑面露难色:“娘娘不要难为老身了,侯爷的行踪,岂是闲杂人等可以打听的?”
“姑姑的本事不比从前了,怎么也学会躲懒耍赖了。姑姑别忘了,侯爷才是你的真主子。”
南姑姑隐忍怒气道:“老身的主子只有娘娘一人。”
“那就听话点。”
许知淮不留情面,故意咄咄逼人。
南姑姑咬紧牙关,沉吟道:“老身再去想想办法就是了。”
又过了三天,许知淮没有等来南姑姑的消息,却等来了长公主的邀请。
她邀她赏花喝茶,实在令人惊喜。
每每面对朱维桢,许知淮总会忍不住多几分小心。
她看似温和沉静,其实暗藏玄机。
说白了,许知淮看不透她,完全看不透。
赏花讲究天气和心情,偏巧,一早就下了雨,灰蒙蒙的天不够讨喜。
许知淮踏入千华宫的那一刻,身后袭来一阵凉风,吹得她汗毛竖立,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追上来,紧随其后。
许知淮不禁回头张望一眼,警觉而敏感。
朱维桢正在烹茶,见她来了,轻轻一笑:“本来想邀你一同赏花,可惜天公不作美……”
许知淮忙屈膝行礼:“给公主殿下请安,知淮能来千华宫一趟,已是万分感恩。”
朱维桢摆一摆手,示意她过来跟前:“不过一杯茶罢了,不值得你感恩戴德。”
她还是这般亲切,让许知淮莫名紧张。
朱维桢素手烹茶,动作优雅:“太子最喜桂花,而我最喜欢茉莉,香味绵长,沁人心脾。”
许知淮接过茶碗,乖巧应是。
她专心喝茶,直到杯子见了底儿。
朱维桢与她相对而坐,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雨,许久才开口道:“听闻你的亲人都不在了。”
许知淮心神一紧,点了点头。
“真可怜……难怪太子对你百般怜惜。”
许知淮垂眸不语,以为她要继续探究她悲惨的身世,大做文章,谁知,朱维桢放下茶碗,语气温和:“亲人也是靠缘分的,以后有太子疼你,你的福气多的是。”
“谢殿下关怀,知淮感激不尽。”
朱维桢笑了笑:“懂得知恩图报就好。只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伯乐呢。”
伯乐?
区区两字,让许知淮瞬间紧张。正当她还斟酌着字句,想着如何接话的时候,朱维桢轻描淡写地挑明了她的“老底儿”。
“卫漓就是你的伯乐。”
许知淮完全没有准备,被这话激得全身生寒,浸透心肺。
朱维桢见她面不改色,仍维持着端庄的坐姿,轻轻“咦”了一声:“难道我说错了?”
许知淮张一张嘴,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
朱维桢支颐而笑:“怕什么,我又不是卫漓,不会吃人也不会打人。”
谈笑风生的语气,仿佛与她闲话家常一般的轻松自在。
许知淮微一抬眸,不动声色地望向朱维桢。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