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年间，五王谋逆，骨肉相残，一时间长安血流成河，后称之为棠棣之殇。

　　因那一场叛乱，险些动摇了国之根本，先帝膝下最为出色的皇子都折在了那一场叛乱中，当时几个皇子中最为不起眼的宗王在以楚家为首的世家大臣们扶持之下封为遂宁王摄政，稳固了风雨飘摇的社稷。

　　但这都是二十来年前的事情，可这敬文先生这些年潜伏在江南不是奉命调查的五年前儋州之变。

　　儋州之变，牵扯甚广，但时间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吗？

　　一时间留白听着敬文先生与傅云徵之间的对话，神色疑惑……

　　就在五王之乱后，先帝身体衰弱，大半时间便是由徽宗傅宁摄政，他隐居于太极宫。

　　隐居在太极宫的先帝，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是清剿曼陀教！

　　先帝驾崩，五王之乱，棠棣之殇，便成了天玄皇室的一处禁忌。

　　留白正在一个分神的功夫，只见傅云徵下意识的动作准备转动腕间的佛珠这是他思考事情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

　　只是今日成亲，他拿腕间从不离身的佛珠被摘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他的指尖空荡荡的略有些不习惯。

　　傅云徵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沉默良久，须臾只听傅云徵那冷淡的声音道：“果真是他！”

　　留白不由打了个寒颤……

　　因为在傅云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屋子里的温度，似乎顿时降低了好几度。

　　跟在傅云徵身边最久的留白此时听着傅云徵的话莫名有些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傅云徵口中的‘他’所指何人，所以便下意识的看向了柳敬文。

　　而这里柳敬文也是一改往日里的吊儿郎当，神色罕见的带着几分为难，踌躇许久道：“此事尚且不能这么快下定论，还需要……还需要多找一些人求证。”

　　“呵……””

　　傅云徵冷笑了一声。

　　他徵微微垂眸，长如鸦翅般的睫毛垂下，在那俊美的面容上投下了一片阴影，遮挡住了他眼眸中的寒光。

　　“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已经死了，剩余皆是他的心腹，如何求证？”

　　柳敬文思索了片刻，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安乐公陆翊！”

　　……

　　原本今日称病未曾参加太子婚典的徽宗，此时在勤政殿中观赏着豫王自江南送来的寿山石。

　　只因那上清宫的起源是道教，所以这些年徽宗沉迷于道教不可自拔。

　　道教崇尚山石，徽宗更是相信怪石中有蟠龙神力，身处怪石环绕之中，可以帮助自己得道升天。这些年朝中为了满足徽宗的喜好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而身为徽宗最为宠爱的皇子豫王，则是更加投其所好行事。

　　这寿山石是从江南太湖运送而来，只见那怪石嶙峋，看起来是一个寿字，石上的花纹连横看有‘万寿无疆’三个字，徽宗爱不释手，便放在勤政殿中把玩。

　　江雁行进来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矗立在勤政殿中的奇石，眉心微不可觉的皱了皱。

　　若说前些年徽宗还算得上是个勤恳的好皇帝的话，那这些年他的生活却是越发的骄奢淫逸，挥霍无度了。

　　去年江南水灾雪灾，民不聊生，本就国库吃紧，但他却为了博得贵妃一笑在宫中兴建花萼争辉双阙。灾难的灾民万民书送到御前的时候，而他只是处置了一个工部尚书，罚了颜慎半年俸禄，斥责了豫王几句此事便算揭过去了。

　　这次太子大婚，只因太子身子不好需要冲喜，所以徽宗下令削减婚典用度，户部尚书前些时日还在江雁行那里庆幸呢说总算省了一大笔银子。

　　这户部哪里知道，这太子大婚省下的银子，恐怕要用在豫王的身上了！

　　江雁行看着这寿山石，从江南运到长安其中不止劳民伤财，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江雁行只是在心中不满，但下一刻只见右相李清正过来，瞧见勤政殿的寿山石时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只见这位历经三朝，头发花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向徽宗面前忠耿进言道：“圣上，此物不祥，如何能放入宫中玩物丧志啊！”

　　原本正因得了石头，以为是吉兆的徽宗，此时听到李清正的话脸色冷了下来。

　　虽然江雁行与李清正这些清流们关系

　　但想着这李清正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容易，万一他触怒了徽宗被流放，这朝中那些文官除了溜须拍马之外就真没几个能做实事了，便道：“相爷这些时日劳累，敢是在胡言了。”

　　李清正昨夜收到的江南官员送来的民情，昔日富庶的江南，现如今却因长安的官员向圣上献媚，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心中一阵悲痛。

　　今日又见徽宗竟是丝毫不知体恤民情，勤政殿中摆放着的玩赏之物殊不知都是百姓们的血泪，顿时‘砰’地一声，跪在了徽宗的面前道：“圣上，老臣句句乃是忠心啊。这些年宫中为了搜寻奇花异石讨您的欢心，以至于民间民不聊生，若圣上再不制止，恐是太平天下梦断之时啊……”

　　这李清正简直不要命了！

　　一向镇定的江雁行此时也面露惊讶之色，下意识的看向徽宗。

　　只见徽宗沉着一张脸，威严莫测的目光落在李清正的脸上……

　　下一刻，只见徽宗忽然拿起了手边的茶盏，‘砰’地一声，直接砸在了跪在他面前的李清正的额头上。

　　只见那鲜血染红了李清正的白发，顺着他那布满丘壑的面容滴落，江雁行和赵公公倒抽了口凉气，顿时偌大的勤政殿瞬间跪了一地的人，齐声道：“圣上息怒。”

　　李清正也不避让，由着鲜血滴落，跪在地上背脊笔直，但他越是如此的忠耿越是让徽宗更加恼怒。

　　“李清正，你别以为朕不杀文臣，但朕可以将你流放去岭南。”

　　就李清正这一把年纪，恐怕还不到岭南，就要折在半道上了。

　　江雁行见着只能为李清正求情道：“请圣上看在左相年迈，劳苦功高的份上，饶恕他一次吧。”

　　徽宗冷笑，重重的哼了一声。

　　李清正今日这番冒死谏言将徽宗气的够呛，之前得了寿山石的好心情全毁了。

　　随即他似乎是想到什么，顿时看向李清正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李清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朕，莫不是因为太子……”

　　李清正没想到这件事竟会牵连到太子，顿时想解释的时候，恰在此时傅云端已经带了人进来。

　　而徽宗已经掩去了滔天怒意，眼底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看着李清正道：“你先跪着，处理好此事待会儿朕再与你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