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列宁山，已被不同的帮派势力瓜分。

　　对于许多苏联男孩而言，没有帮派就会挨揍，加入帮派成了他们的一种生存智慧。

　　开学后的一个周末，王基穿着笔挺的西服大衣，准备去住所附近的咖啡馆复习功课。

　　天晴后，积雪融化，路面有点滑。王基不得不坐公交车前往。

　　出行没有私家车，是王基留学后最大的烦恼。

　　他风度翩翩地登上车，用围巾捂住口鼻，来挡去车厢里难闻的味道。

　　甫一落座，车刚要发动，就听见路上有个蓝衣服的小青年大喊：“停车！停车！”

　　蓝衣青年刚跑到车门前，就有个刀疤青年向他扔了一个石块。

　　等刀疤脸跑近，蓝衣青年狠狠揍了他一拳，将他打翻在地，然后飞速上车。

　　等刀疤脸起身，车门恰好关闭，蓝衣青年松了一口气。

　　王基好奇打量他，却听邻座的小胖子低声说：“别看他。”说罢，还偷偷取下手表，塞进包里。

　　蓝衣青年揉着被石块砸伤的额角，跌跌撞撞走到王基身后，一脚踹向他的椅背：“起来！”

　　王基身边的小胖子立马起身，给他让位置。

　　王基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于是坐着没动。

　　蓝衣青年又有力推了一下他的背：“怎么，还要我请你啊？”

　　在小胖子的好心催促下，王基忍下心头火，倏地站起身。

　　蓝衣青年大摇大摆地占据了他的位置，岔开腿，瘫坐着：“有钱吗？”

　　小胖子呆呆问：“啊？”

　　“钱！我说，有没有？”

　　小胖子摇摇头，脸上的肉随之抖了抖。

　　“如果我搜到了，你们两个都要挨揍。”

　　小胖子还是摇摇头。

　　“蹦起来！我说蹦起来！”

　　小胖子吓一哆嗦，在原地蹦跶了起来。

　　“什么这么响？拿出来！”

　　小胖子无奈地从包里掏出手表，递给蓝衣青年。

　　王基拦住了他的手，质问蓝衣青年：“你凭什么拿他手表？”

　　“关你什么事？无帮派人！”

　　“什么无帮派人？”

　　蓝衣青年不耐烦地站起身，晃悠到他们身边，指着小胖子对王基说：“简单说，你揍他，那就完事了。”

　　“你要是不揍，完蛋的就是你！”

　　就在双方陷入胶着状态的时候，公交车突然紧急刹车。

　　原来马路中央躺着一个男人。

　　司机骂了一句：“又是一个醉鬼！也不知道有没有冻死！”

　　趁此机会，王基赶紧下车，往人多的地方跑。

　　蓝衣青年朝着车窗外，对王基比中指，骂脏话。

　　这一切，都被项羿看在眼里。王基单独坐公交车出门，项羿本就不太放心，于是远远跟着。不出他所料，王基遇上流氓了。

　　项羿在租房的时候，就摸清了列宁山一带的帮派势力，发现许多留学生都会被帮派敲诈殴打。

　　今天蓝衣青年盯上了王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于是项羿在公交车快启动时，拍门上了车，坐了几站，又跟蓝衣青年下了车。尾随了一段路，才发现他是塔克帮的人。

　　他跟踪塔克帮几日，发现他们没有动静。王基又嫌食堂的苏联菜不好吃，于是项羿暂停跟踪计划，在出租屋埋头烹饪中国菜，满足王基的中国胃。

　　周一晚上，王基有夜课。

　　下课回家，要经过一条黑暗的甬道。项羿曾提出来接他，王基觉得自尊心受损，拒绝了。

　　这天夜里，王基回家的时间比往常迟了半个小时。他右脸颊红肿，额头破了皮，手腕上的手表不见了。

　　项羿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平静地布上菜，陪王基吃完晚饭，再洗了碗。等王基回房睡觉后，他穿上皮衣，出门去了。

　　走了几个街区，他看见了蓝衣青年和五六个年轻人走在一起。他们都剃着寸头，戴着围巾这是帮派小子特有的打扮。

　　他们说说笑笑，手里拿着王基的手表。

　　项羿朝他们吹了一声口哨。

　　蓝衣青年对他有印象，这个长发中国男人，长相妖冶，眼神却是桀骜不驯，指节非常大，像是老鸹爪似的。

　　见项羿只有一个人，蓝衣青年不屑地笑了，和伙伴们朝他步步逼近。

　　项羿指了指他们手中的手表：“Моегобрата（我兄弟的），Отдай（还我）！”

　　蓝衣青年抛起手表，又接住：“来拿啊！”

　　他身旁的几个青年都笑了，十多双眼睛一齐盯着项羿的脸。

　　蓝衣青年又挑衅说道：“你打得过我，我就还给你。”

　　项羿冷笑：“你配吗？”

　　“我这可是让你打，是你不敢打！”

　　“我哪敢打你啊？”项羿转身要走。

　　蓝衣青年说：“算你识相……”

　　他话说到一半，就觉得肚子被重重地一击，身子一下飞了出去，幸亏被身后的伙伴们抱住，否则非摔出去三五米不可。

　　自从项羿离开侦察兵队伍，去当警卫员后，这招后踹窝心腿就已没用过了。

　　这招绝技，是他武术师傅教的。通常从背后用脚踹击对方的胸腹部或下腹部。

　　出腿前毫无征兆，但势大力沉。

　　他早就盘算好了怎么对付蓝衣青年。

　　蓝衣青年看样子也会些拳脚，硬打硬拼有风险，就这么猝不及防来一下，几分钟之内，肯定没有还手之力。

　　蓝衣青年被这一脚剜得喘不上气，太阳穴又被项羿的回手拳重重地一击，彻底地瘫软了。

　　他身后的混混们一拥而上。

　　项羿打伤了两个，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而且苏联人块头大，力气也大。

　　他们擒手的擒手，抱腿的抱腿，将项羿钳制得动弹不得。

　　其中一人像是练过鹰爪之类的功夫。他双手掐住项羿的脖子，掐得牢牢的。

　　项羿半口气都顺不上来，眼前漆黑。

　　他人生第一次生出惧意。因为对方下的是死手。他们真的打算弄死自己。

　　项羿奋力挣扎，但越挣扎，力气越小了……

　　项羿的舌头伸了出来……

　　项羿翻了白眼……

　　项羿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