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点，左手再上去点，好啦，贴吧！”

　　“小易呀，你慢点，注意安全。”大伯爷满脸的褶子都带着笑意，今年过年可真热闹。

　　“乾乾，你别追鸡！易啟，管管你们家狗！”

　　“容容，你帮小易扶着点梯子，别去管乾乾啦。”容妈拿着笤帚从院里出来，容若最近性子有点跳跃，贴个春联都让她不放心。

　　那日从杭城出逃，私奔的两人一路把车开上了高速，在服务区采购了一堆吃的喝的，容若调好导航，把车钥匙交给易啟，等加油的时间，就在副驾沉沉睡去。楼上的另一只靴子终于掉地上了，她可以安心地好好睡觉了。易啟调高了空调温度，拿过后座的外套给容若搭上，盯着睡颜看了许久，事情好像真的不太坏。加满油出发，离目的地还有九百多公里，车上的音响在低声吟唱：是不是对生活不太满意/很久没有笑过又不知为何/既然不快乐又不喜欢这里/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

　　容若和易啟倒还真是一路往西行，只是终点不是大理。易啟透过车窗看着这个仿古的灰石牌坊，中间的牌匾写字“半浮生”，半字打头，多半又是容若的产业。牌坊后是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古朴的木质建筑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屋檐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彼时正是清晨，袅袅晨雾笼罩着远处的田野，隐约可见山峦起伏，街口的屋门被人打开，精神矍铄的老头推出个木制推车，这木车是定制的，低矮的一边摆着三个煤炉，炉上的铜锅里都冒着热气，还有骨头汤的香味，而高的案台占了木车一大半的空间，案板上摆着各式的调料和包好的小馄饨。

　　“李大爷偷懒了，这会才出摊。”容若揉了揉肚子，通宵赶路，嘴里有点发苦。她发动车子继续往前，不出200米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院门。

　　“我们到啦！”容若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跳下车，冲着院子里大喊：“大伯爷，我来啦！好饿呀！”易啟闻声顿住了跨进院子的脚步，这是私奔到女方家里了？马上要见家长的紧张立刻取代疲惫占领了高地，完了完了完了，大过年的，他空着手就这么突然来了，太不懂事了，怎么办？万一她家里人都看到网上的消息了，怎么办？万一他们不喜欢他，怎么办？

　　“容丫头回来啦！快，快过来让老头子看下。”大伯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话音刚落就掀了门帘出来了，“哟，丫头，漂亮了呀！”容若跑过去一把抱住大伯爷，“大伯爷，我好想你呀！”毛茸茸的脑袋在老头脖子上蹭来蹭去，“行了行了，快松开，骨头都快被你摇散架了。”容若赶紧松开，乖乖地站到一边，老头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他掏出胸前兜里的眼镜仔细用衣摆擦干净镜头戴上，还用食指扶着鼻梁上的镜架，眯着眼睛盯着门口的人，容若被老头的动作逗得乐不可支。“这是……小易？”咋跟电视上那个神仙不太一样呀。“大伯爷好！”易啟举步不前，远远地给老头结结实实地鞠了一躬。“真是小易呀，你站门口干啥，快进来。”老头拿下眼镜冲易啟一个劲地招手，“快过来”

　　血脉真是件神奇的事情，易啟仿佛从老头脸上看到了和容若一脸令人宽慰的笑容，心里的惶恐消散了不少。他整了整衣服，大步地走到了老头跟前，“大伯爷，不好意思，来得勿忙，我……什么也没准备，还请您老见谅。”老头拉住他的手，让他压低身子，近距离仔细地看着这个小伙子，“嗯，我这孙女眼光不错，好，真好。小易呀，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人来了就好。容丫头她爸妈去村里拿菜了，一会回来，见了你肯定高兴得不行，走走走，我们进屋。”老头一手牵着易啟一手牵着容若，易啟见状往前走了半步主动撩开了门帘，老头笑得更艳了，不错，有眼力见。

　　堂屋收拾得很干净，正中摆着一张罗汉床，床中间的小几上摆着五色的食盒，一进屋老头就松开了容若的手，拉着易啟到罗汉床边坐下，呵呵笑个不停。

　　“老头，我饿了！”

　　“自个儿到厨房做去，我要吃烙饼配米酿汤圆，要芝麻馅的。小易呀，你想吃啥，让容丫头给你做。”老头一直拉着易啟的手不放，嘘寒问暖的，易啟有点受宠若惊。

　　“老头，你不爱我了，有了新人就不要我这个旧人了。”容若故作受伤，做作地跑到老头边上撒娇。

　　“去去去，少给我来这套，做饭去，我和侄孙女婿说会话。”

　　老头话都说到这儿了，容若乖乖退了出来，整理好门帘，让一老一小俩男人单独相处。

　　“小易呀，既然来了，就塌塌实实住下，容丫头她爸妈都是好相处的人，不用这么拘谨，这儿就是你家，知道吗？”老头不会什么读心术，更不懂什么心理学，但活了快一个世纪了，又有什么是瞒得过他的眼睛的。容丫头虽然性格跳脱，但做事却是极稳妥的，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会不提前打招呼就把人给直接带回来的。他看得出来易啟有心事，看他俩的互动又不像是吵架了，那十有八九就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老头拍了拍易啟的肩膀，“容丫头自个儿有个小院，在河对岸，离我这儿开车过去也就十分钟，你俩呀住那儿去，清静，省得天天喂我这孤寡老头子吃狗粮，好吧？”

　　老人家的关切让易啟的鼻子有点发酸，“老爷子，我……”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出实情，却被老头制止。“先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陪老头子喝一杯。”

　　容爸容妈看到活的传说中的女婿兴奋不已，却也默契地没多问。容妈絮絮叨叨地进进出出把晒好的棉絮和日用品搬到车上，容爸收了厨房梁上挂着的腊肉腊鱼香肠，用竹篓子装了刚收回来的各色青菜，也往后备箱里塞。

　　“爸，妈，我又不去外地，不用这么夸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