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听明白了话，柳老夫人的话她亦有所耳闻，小声问。

　　“奶奶，那现在怎么办？”

　　“来不来全凭他心意，上赶着算什么？”

　　毕竟是女子，面皮薄，要让她主动承欢，不是名门闺秀所为，而且……

　　这几日整个雍城都在夸赞柳世骏善战又明大义，今后仕途必定扶摇直上，苏嫽没回答，手不小心划到腹部，柳老夫人的话在耳边响起。

　　那小孩模样俊俏，皮肤细腻，想必之前深得父母疼爱细细呵护。

　　夜色迷蒙，烛火跳跃。

　　操办宴席太累，柳老夫人遣人来传免了苏嫽请安，让她在玲珑苑好生歇息两日，传话的婆子前脚刚走，柳世骏清风霁月身影出现在房中。

　　熟悉的宽敞房间，突然变得狭窄。

　　柳世骏扫视一周，随后才将视线落在铜镜前坐着的苏嫽身上，散了发髻，脱了外衣，看样子她要入寝了。

　　“祖母让我来看看你。”

　　闻言，苏嫽嘴角微弯，柳老夫人用心良苦。

　　“我去给你倒水。”苏嫽透过镜子看着里面高大俊朗的人影，音容轻柔。

　　“不用。”

　　“我来前喝过了。”

　　柳世骏负手而立，视线在镜中人影上只停留一瞬后移开，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周遭，在离苏嫽不远的位置坐下。

　　“府中操持得很好，这些年，你辛苦了。”

　　苏嫽坐下，拿起梳栉一下一下梳着，有许多话想问，想说，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一离开雍城他仿佛变了个人？

　　这些年府里只收到他寥寥几封信件，为何他从不提及她？要是不方便，单独给她写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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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全凭着对他的情谊在府邸苦熬着，这些他可曾想过？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窗外微风吹拂细叶的摇晃声。

　　柳世骏搭在腿上的指尖细细捻动。

　　青丝如瀑女子坐得脊背笔直，从前温柔多情，如今看来多了几分刚毅。

　　“嫽儿。”

　　柳世骏打破宁静，好一会儿才道：“孩儿取名赫明，柳府赫赫之光。”

　　他眼里泛着光看向苏嫽。

　　苏嫽动作一顿，语气软了软道：“妾这两日忙于宴席，把宗祠一事给落下了。”

　　“不打紧。只是这孩儿嚷嚷着要见母亲，我整日忙，有人贴身伺候陪着，兴许不去吵闹祖母。”

　　“我自幼在祖母面前长大，万不可再让孩儿搅了祖母安宁。”

　　既养育孩子，放着老人院里终是不妥。

　　“我已吩咐人前去打听人牙子了，有消息后妾让人知会爷。”

　　苏嫽话音方落，见得柳世骏脸上划过一抹异样。

　　这些年她操持柳府，早就练就了一副洞察细微的火眼金睛。

　　“爷不在雍城多年，又即将走马上任，人牙子这种小事就不劳爷费心了。”

　　柳世骏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什么，若执意在这事上插手，反倒会惹人多想。

　　“好。”

　　房间里又一度陷入沉默。

　　苏嫽困得不行，没忍住抬袖挡住脸庞打了个哈欠，声音不胫而走。

　　火光照亮房间，暖暖的。

　　本该上榻的她，此刻有些迷茫。

　　新婚夜他醉得不省人事，伺候了一夜，眼下两人守得云开见月明，该向前走了。

　　苏嫽起身正欲开口却见柳世骏起身。

　　“我，我改日再来看你。”

　　苏嫽呆望着背影，反应过来时，只看到短短的影子消失在门口。

　　采薇和香堇打帘进来，苏嫽才收回视线。

　　“二爷走得这么快？”

　　“人道久别胜新婚，他倒好，完全没开窍似的。”

　　两人意外的你一言我一语，到了苏嫽跟前，相视一眼，都闭上了嘴。

　　她们俩的话已被苏嫽尽数收入耳中，这一刻，她忽地想起未出阁前，那个总会爬墙的少年，在阳光下坐在树枝上，同从窗口探出头的她描绘着市井街市的趣事，惬意得很。

　　“奶奶。”

　　香堇看到苏嫽脸上并无恼怒，有些不解。

　　“您为何不留下二爷？”

　　苏嫽轻轻地摇了摇头，莫说她现在不知道如何在那事上面对柳世骏，就他回来后同她的一番说辞和行为，亦让她有些看不明白。

　　兴许那些念想，只是她一个人的念想。

　　“有些事顺其自然罢。”

　　“你们也早些歇下吧。”

　　苏嫽不让她们再劝说，躺下了。

　　翌日。

　　门房传话人牙子到了，苏嫽走到一半，命人去叫了柳世骏。

　　他来得很快，神采奕奕的到她跟前时，毫无征兆的弯了下腰，苏嫽惊诧，低首看见他替她理了理裙摆。

　　有那么一瞬，她感觉从前的少年郎回来了，脸庞不禁微微发烫，冲他微微一笑。

　　柳世骏回她一个淡然笑容，转身看向这批人。

　　香堇命人人站成一排，等主子拿意见。

　　苏嫽见柳世骏没发话，就在她正要发问时，柳世骏突然开口了。

　　“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怕嫽儿调教起来费心，再找找看。”

　　按理说这种小事她做主了即可。

　　院中站着府中不少人，众人皆意外柳世骏会在此等小事上进行干涉。

　　“是是，都道二爷和奶奶情比金坚，今日亲眼一见，果然啊！”

　　“过几天会有新的牙子来，到时候再带来给二爷和奶奶过目。”

　　没人看见有人跟着人牙子出了府。

　　苏嫽转身准备回玲珑苑，却见到柳赫明从一旁出来，从她身边跑过，看到柳世骏便上前去抱住他小腿。

　　“爹爹，你说话不算话。”

　　苏嫽不由得停下脚步。

　　“去给母亲请安。”

　　开宗祠是板上钉钉的事，柳世骏此番话听上去不顺耳，却也是挑不出错处来。

　　苏嫽朝柳赫明温和地招手。

　　“我不，我有娘亲。”

　　柳赫明澄明的双眼看向苏嫽，双手紧紧抱住柳世骏小腿不松手。

　　苏嫽脸色白了白。

　　采薇和香堇欲呵斥，被苏嫽眼神逼退，蹲下身，伸开双臂。

　　柳世骏听到稚嫩的反驳，也是一怔，恼怒地晃了晃腿，压低话音厉声提醒。

　　“别忘了进府前为父跟你说的话。”

　　柳赫明噘着嘴，缓缓放下双手，看了看苏嫽，不情不愿的向她走过去。

　　“没规矩的小孩，奶奶当你的主母是你的造化。”

　　没人知道奶奶要养别人的小孩是什么心境，好些天没好好用过膳了，小孩子竟然不识好歹。

　　采薇忍不住帮奶奶教训小孩。

　　柳世骏刚缓和的神情一下变了。

　　“放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当着苏嫽训斥采薇，如同训斥她这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