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架弓对准赤水丰隆，“嗖”一声便是两箭齐发，射中他的左腹和左肩。

　　丰隆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又是两箭呼啸而来。

　　他如同一个人形靶子，被一股灵力挟持着，笔挺地站着，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箭矢如雨点般接二连三的射穿他的手臂，他的腿脚，他的身躯，却没有一箭直击他的要害。

　　他满口的鲜血。因痛苦，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赤水丰隆知道，这是一场虐杀，没有人会来阻止。相柳不会轻易就让他死去，那个魔头正在享受杀戮的快感。

　　不知过了多久，箭雨终于停了。

　　小夭将一支银色长箭递给相柳。

　　相柳的手抚过箭矢，搭箭挽弓，长箭直入赤水丰隆的心口。

　　那一刻，他竟有种期盼已久的解脱感。

　　灵力撤去，他虚脱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满身的伤口处涓涓流出。

　　相柳神情冷漠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身体抽搐，裸露在外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慢慢变得乌黑。

　　百年来小夭为相柳寻遍大荒的奇珍异草，将其炼化成世间奇毒。

　　相柳以毒练功，早已将那些毒药散化入他的血脉之中。他的血，是天下至毒。

　　又一波疼痛袭来，黑气漫到赤水丰隆的脖子。他嘴唇翕动，艰难地说道，“若非今日…有高人相助，此刻你早已….死在阵中…”

　　“你伤小夭在先，又派人刺杀阿念，即便我死了，蓐收也不会放过你。”

　　黑气弥漫到丰隆的鼻子，他笑起来，整张脸因黑气弥漫，显得狰狞恐怖，“你…你们哪怕怒意滔天，也无非…无非杀了我而已。”

　　“你这是谋逆，是要灭族的。”相柳不屑地说道。

　　隐约中，他听见玱玹冰冷的声音传来，“赤水一族以下犯上，族长赤水丰隆就地正法。赤水族人，代代为奴。”

　　“你…逼我….”赤水丰隆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黑气漫过他的眼睛，他睁圆了双眼，呼吸停滞。

　　相柳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已全无生机的眼睛，只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似有若无地闪过，像一只弱小的萤虫，缓缓落在他眼睛里，消失不见。

　　又一只萤虫忽闪忽灭地飘落在他手上，相柳顺着萤虫飞来的方向回身查看，只见小夭的手正在慢慢消融，星星点点，如流萤飞舞。

　　他满眼惊骇，不顾一切地飞扑向前，将小夭揽入怀中。

　　小夭面含微笑地看着他，开玩笑地说，“原来这就是灰飞烟灭，也不算太丑。”

　　相柳捂住她正在消融的手，汇聚灵力，企图阻止这一切。随着他灵力的输入，小夭的手不再消融，又变得清晰可见。

　　“我带你去疗伤。”

　　相柳揽着小夭的肩跃上白雕，他又回身深深地望了一眼呆立在原处的玱玹和将将赶到的蓐收。

　　他的眼神凄哀，看得玱玹心口一窒，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远…玱玹猛然摇摇头，想把这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挥去。

　　随着一声长啸，白雕扶摇而上，消失在云霄间。

　　相柳紧紧握着小夭的手。她的手小巧玲珑，指节很硬，有常年练箭留下的印记。这双手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温暖柔软，带着嶙峋冷意，让他不免心生怜惜。

　　充沛的灵力通过他们十指交握的手源源不断地传入小夭体内，相柳不敢松开她的手，亦不敢让灵力有片刻的中断。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到了海上。

　　小夭不禁站了起来，满头青丝在海风中张狂地飞扬。她迎风大喊，“我玟小六钟情九命相柳，此生无悔。”

　　话音落下，相柳便拉着她跃下雕背。

　　两人如流星一般坠向大海，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又如利刃般，割得她脸颊有点痛。

　　小夭忽而挣开相柳的手，紧紧抱住他。

　　“虽然…我们在一起只有短短不到百年的光景，但是我…已拥有这世间至宝。这是我最幸福的…百年…”

　　小夭的话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也不知道相柳究竟听到了多少。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相柳的意志丝毫没有动摇，他的手紧紧贴着她的背脊，仍在不断地将灵力送入她体内。

　　小夭有些急了，即便他灵力高强，可是这般以灵力续命的做法，又能支撑多久？

　　海水在他们身后分开，像是特意张开怀抱，迎接他们的到来。待他们落入水中，海水又轻轻合拢，温柔地包裹浸润着他们。

　　相柳拥着她，缓缓向着大海深处沉去。

　　一枚巨大的白色海贝飘来，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相柳抱着小夭走进海贝。

　　他咬破自己的舌尖，温柔地低头吻小夭。籍着这个温柔的亲吻，相柳将自己的本命精血一点点渡进小夭口中。

　　小夭只觉一滴滴的滚烫滑入她的喉咙，像一簇簇小火苗，在她身体里肆意乱窜。

　　不要…相柳…不可以….

　　她使劲想要推开相柳，可是相柳的力气太大了，小夭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怎么都挣脱不开。

　　相柳轻轻放开小夭。

　　“没用的，相柳。”小夭摇着头。

　　相柳说，“若本命精血不行，我就剜我的心头血来救你。你死一次，我就给你续一次命！死两次，我就给你续两次！你别忘了，我是九命…”

　　“不许你这么做！”小夭打断他的话，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簌簌而落。“你的每一条命都很宝贵，我不许你这么随便地挥霍。”

　　她胡乱地用衣袖擦去泪水，忍着心口的闷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若是死了，我这百年所求，才真成了一场空。”

　　相柳的眼里隐隐有泪光，他深深地凝视着小夭，“我怎么才能救你？”

　　小夭轻轻抚摸着相柳的脸，仿佛要把他的容颜都刻进心坎里，永远都不要忘记。“也许，我只是回到原来的地方…所以，你只要好好活着，然后来找我。”

　　明媚的阳光折射进海里，周遭渐渐变得明亮而温暖。

　　金光熠熠的海水轻轻荡漾着，映在小夭脸上，流转不定，她温柔地说，“相柳，虽然我也舍不得你，可是现在是放手的时候了。你不要再无谓的耗费灵力。”

　　相柳再一次拥小夭入怀，“只要来找你……就可以吗？”

　　“嗯，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你若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