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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红颜

盛京小仵作 喵丫头 3793 2024-02-28 11:36

  广白选择正月十五曝光真相,因这一天才是舞阳公主真正去世的日子,而非天下人以为的十二月初一。

  陆逊安静地听着陆安然叙说完,露出与雷翁如出一辙的表情,怔怔坐在那里半晌不动。

  陆安然想起,当时在西山,似乎柳相也是如此。

  “舞阳公主,真的死在父亲手上吗?”陆安然再次问道。

  陆逊深吸一口气,眼底交杂着缅怀与痛苦的神色,“的确是为父砍下了她的头颅。”

  陆安然心弦颤了下,“父亲……”

  “一年的时间,我们都以为皇上打算放过丹绘,可是他还是找来了。”陆逊目光放远,好像在窥探过去的画面,“皇家禁卫军守在陆氏大门口,皇权的威压,无人可以反抗。”

  陆安然明澈的目光看过去,“皇上用整个陆家威胁您。”

  “还有你。”陆逊被这样清透的眸光看得万分羞愧,偏过头道:“那个时候你的母亲生下你后刚刚离开,为父没办法承受再失去你的后果。”

  陆安然伸手抓住陆逊的手掌,满脸正色道:“刚才父亲说,您的确砍下了舞阳公主的头颅,可是您没说她是如何死的。”

  陆逊感受着手背贴合过来的暖意,让他喉间一哽,缓解后方说道:“这话说来像是为我自己开脱,然丹绘真正的死因是自尽。”

  陆安然没来由的松口气,心里不禁对那位无法谋面的舞阳公主产生强烈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令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至今念念不忘,连带着爱恨情仇一直延续到现在。

  “世上再也没有比丹绘更通透的人,她一辈子最大的悲哀在于她的出身。”陆逊背过身,双手扶着窗台,声音低沉道:“她十五岁发下宏愿,以一身医术匡扶世道,但她最后连自己都救不了。”

  “舞阳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陆安然问道。

  “她……”陆逊闭了闭眼,出现在脑海里的是十五六岁的少女,笑容开朗,眼眸灿若朝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大臣们口中赞颂的明珠。

  一转眼,少女褪去稚嫩的外表,越发亭亭玉立,性子内敛而沉静,手执银针的时候,周身充满了不可言喻的超凡气度。

  最后,已然成为他人妇的女子手持长剑来到他面前,她的目光如同从前一样,看人时十分真挚,甚至嘴角还带着笑,“宁远,我知道他来了,还带了一万禁军和他的龙武卫。”

  陆逊急道:“丹绘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马车,我送你离开蒙都,北境除去牧兰族外,还有荆川一带不在大宁朝版图内,虽条件辛苦,但你只要去那里住几年,日后再隐姓埋名回来……”

  丹绘微笑着止住陆逊的话,“逃不了的,我走了,你怎么办,陆氏怎么办?还有我儿……”

  那个时候尚且年轻的陆逊双目赤红,拽下挂在墙壁上的佩剑,就要往外冲,“那我便去会会子桑九修,问他到底为何要这样逼你!”

  丹绘没有跑过去拉住陆逊,对着陆逊的背影从容道:“我死后,请你将我头颅割下,亲手呈献给新皇,向他表明你陆氏忠诚,而后将我躯体葬在草原上,不要立碑,也不需后人祭奠。”

  陆逊听着不对反过身来,正好看到丹绘嘴角含笑的自刎一幕。

  “父亲,你怎么了?”陆安然的声音将陆逊神志唤回来,他低头摊开手掌,发现手背微微湿润。

  陆逊双手捂住脸,他所承诺过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

  陆安然不是很能理解,“既然皇上憎恨舞阳公主,为何又要带她的尸骨回去风光大葬。”

  陆逊摇头,“丹绘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以为她死后,皇上就算放不下仇怨,也做不出死后鞭尸这样丧失风度的事,最大可能便是不予理会。”

  然而,皇帝出乎意料地带走了丹绘的尸体,从北境一直到王都,接着传出舞阳公主生子难产而死,因国事未定,停棺一年,现诸事皆安定,追封舞阳公主为圣孝贞惠安辅天仁纯皇后,以国母身份下葬皇陵。

  甚至,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亲手给舞阳公主戴上了象征无上荣耀的九凤冠。

  “这么多年来,我心中始终有愧,故而推了皇上想要封官的意愿,再也没有来过王都,不和过去的旧识联络,我以为丹绘死后葬于皇陵已是她人生的终点。”

  听闻真相,陆逊缓解了两三日还是接受不了,“不想竟是如此不堪!”

  只是,一个早已腐烂成一堆尸骨的前朝公主,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这个公道何处能讨?

  多年来情绪养得愈发淡然的陆逊终于破戒,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酒里,可即使醉态下,从表露出的神情中仍旧可窥见其内心痛苦。

  陆安然故意躲开了,假装自己不知道陆逊让人搬酒坛子进房间,只在陆逊完全醉了之后,让春苗帮着扶到床上,再吩咐秋蝉煮醒酒药。

  云起午饭后过来,听闻这事后悄声说道:“你说那舞阳公主何等风采,为何每个人提及她都要失态?”

  其他人如何想陆安然不知,“父亲心中愧疚。”

  陆安然没有对云起隐瞒,将舞阳公主真正的死因说了,云起听后哦了一声,“这么说来,倒是的确令人难受。”

  大概刚刚在人后谈论到舞阳公主和皇上的爱恨情仇,所以匙水上门的时候,云起干咳一声,难得有些心虚。

  匙水毫不知情,对着两人拱手道:“云大人在这里刚好,省得再跑一趟提刑司。”

  “你找本世子还是找这丫头?”

  “您二位。”

  云起挥开折扇拍了拍胸口,“完了,又死人了。”

  这个死人对云起来说还有些麻烦,死谁不好,偏偏是皇帝的妃嫔。

  “陈美人?不是前段时间刚入宫的娘娘吗?”云起随着匙水穿过皇宫长长的宫道,像是没听清楚般问道:“你刚才说她是怎么死的?”

  “太医诊断利器穿胸,后来宫中老嬷嬷前去给陈美人穿衣服,发现她身上不少痕迹,死前与人欢好,媚态尽显,姿势放荡。”就算提及这种淫糜艳事,匙水仍旧表情严肃,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云起:“……皇上病了许久吧?”

  匙水侧头看了他一眼,莫名道:“既是被人所杀,自然不可能是皇上。”

  “咳咳……”云起用扇子扑住嘴巴,“本世子查案不精通,不如还是交给袁大人吧,袁大人刚破了王都大案,比较有经验。”

  匙水道:“世子您不必谦虚,太子殿下力荐,世子自是担得起殿下的这份信任。”

  云起心里磨牙,好你个子桑瑾,你娘被压在皇陵跪了十几年不去管,还管什么皇帝戴不戴绿帽子。

  皇宫不像别的地方,不是谁都能进皇帝的后宫六院,因此陆安然自己拎着药箱,等两人交谈暂停,开口问道:“请问匙水大人,陈美人死后,可有人替她验过尸?”

  “陆小姐客气,称呼在下匙水即可。”匙水道:“因陈美人乃后宫妃嫔,殿下和皇后娘娘觉得由男仵作来验尸到底不合适,故请陆小姐入宫。”

  储秀宫原来的宫女和太监都叫人看守起来,金贵人也被皇后软禁在房间,一进去整个宫殿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幽深。

  春阳亲自候在宫殿前,和匙水一起带人去陈美人的寝殿,“皇后娘娘已经着人审问过一次,但是宫人互相作证,目前未发现可疑之处。”

  她站在里间殿门前停下,“皇后娘娘不曾叫人搬动,人死后一直都放在那里。”

  云起用扇柄顶开没有上锁的房门,里头属于女子闺阁的香粉气和血腥气一起充斥而来。

  陆安然口中含上准备好的姜片,走到床前先看了一眼陈美人。她的衣服已经叫老嬷嬷穿戴好,身体自然也已摆正,死气开始从脸颊泛出,任凭活着的时候再美丽动人,没了生机,不过是迟早腐朽的枯骨烂肉。

  不知怎么,陆安然忽然想起了她拼凑过的两具尸骨,当时不知,在她手里拼凑好的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舞阳公主,可最终还不是成了几根白骨吗?

  思及此,陆安然心中难得叹了口气,为红颜终成枯骨,任凭你如何风华绝代,归处是尘土。

  在陆安然验尸时,匙水带着云起看了看沿窗台到宫墙一段路,“凶手从这里跳出去,之后就没有踪影了。”

  “宫门口的守卫都没有发现?”

  “没有,想要不声不响地从宫外混进来,再作案后混出去,难如登天。”

  云起哂笑,“可是他做到了。”

  匙水脸色有些难看,“当时子时已过,正好是两班禁卫军轮换的时候。”

  “这么说,凶手恰恰选了这个空子。”

  “嗯,太子殿下怀疑作案的是宫里头的人。”

  云起拍了拍宫墙,“太子想的有道理啊,半夜三更即便是一只猫爬来爬去也很惹人怀疑吧?”他拍掉手上的灰尘,“太子还说什么了?”

  “殿下说,陈美人进宫时日尚短,即便与人结仇,不至于上来就要人性命,再者后宫一般接触不到外男,最有可能是入宫前就和对方结识。”

  “太子说得有道理啊,还有吗?”

  匙水嘴角不可见地抽了一下,“云世子,太子说,其他的全靠云世子去查了。”

  云起似乎还挺失望,“这样啊,也行吧。”

  两人兜一圈回来,看到春阳站在房门口表情怪异。

  匙水正疑惑,云起习以为常道:“想吐去外面,这里味道够不好闻了。”

  春阳原本还忍得住,听这话捂着嘴快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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