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遇到孟芝的事情,陆安然没能去成相府,到了后半夜,无方敲开陆安然的房门。
陆安然一手挽起披散的长发,心里不踏实,无方不会无缘无故夜半敲门,肯定又有什么变故发生。
果不其然,无方开口就说道:“相府出事了。”
陆安然利落地将玉钗插入发间固定住,边问道:“怎么?”
“相府忽然起火,已经烧了半个屋子。”
陆安然拧起眉头,转身套上衣服穿鞋,“好好的为何突然走水,放置棺椁的灵堂有没有烧着?”
无方:“火正是从灵堂开始烧起,当时只有柳老太爷在内,具体如何还不清楚。”
春寒陡峭,陆安然披上披风,来不及套马车,直接去马棚将胖马娇娇牵出来,“无方。”
两人间已形成默契,陆安然一声叫唤,无方当先跃上马背,朝陆安然伸手,后者借力踩着马镫翻过去,双手抱住无方的腰,无方一甩缰绳,胖马甩着马蹄子飞快奔出去。
马蹄声惊醒了院子里其他人,春苗看到陆逊站在房门口,“老爷,小姐她……”
陆逊让她回去睡觉,“有什么明日再说。”
院子里静悄悄空荡荡,陆逊回房前往隔壁院落扫了眼,看到罗青静静站在那里,忽而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罗青微微颔首然后转身。
陆逊半垂眸,眼底浮现一抹凝重。
陆安然虽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是他一手养大,最了解她的性情。陆安然本该是最怕麻烦的人,但他在王都这段日子所见,她早就和这里的人事物深深牵扯在一起,或许因为王都本就是她的根。
陆逊开始怀疑,他真的能带着陆安然顺利离开王都吗?
那边,无方一路纵马疾驰,很快来到相府前面的街,早有不少王都百姓闻风而至,对着熊熊烈火中的相府交头接耳。
护卫营调来两辆水车灭火,火势渐渐得到控制。
陆安然没有在里面找到祁尚的影子,正好看到袁方从马车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从人群里挤了过去。
“怎么回事?”袁方找到护卫营统领杨常树,“几时起火,谁先发现的?”
杨常树指挥部下灭火的灭火,救人的救人,还要分出一部分来维持秩序,免得百姓凑热闹再把人命凑进去,好半天刚歇口气。
“袁大人来了。”杨常树指着右边,“刚才抓了个人,人有些疯癫,不过还没来得及问话,正好交给袁大人。”
火烧起来是半夜接近子时,大家都睡得熟没人发现,幸好巡逻的护卫军闻到烟味感觉不对劲。
袁方狐疑道:“相府里其他人呢?”
杨常树面色凝重道:“人都暂时安置在旁边客栈,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来,袁大人可亲自去看看。”
袁方一脸纳闷地朝着杨常树手指的客栈走过去,半道上叫陆安然拦住路,“哟陆姑娘,正好,一起过去。”
陆安然不解,“怎么不去相府内反而往外走。”
“杨大人说伤者都送去客栈,相府内没人了,等火势全灭了再去不迟。”
“相爷呢?”
袁方倒没想到死人的头上,“呃……救人已不容易,棺材太厚重,怕是不好拖,不过以本官来看,那棺材越是厚重越不容易烧着,想来……没事?”
陆安然就算想去相府瞧上一眼,如今护卫军拦着也进不去,她暗中对无方使了个眼色,无方一点头,趁人不注意一闪,消失在人群中。
距离相府最近的客栈叫全福客栈,本该熄灯睡觉的时间如今灯火通明,同样安排了护卫军守着,只有官府的人可以出入。
袁方一开始还以为相府家眷被火熏倒了,结果大夫一说,顿时就愣住了,“什么?中毒?”
半夜被拖过来的老大夫摇头道:“大人您过来。”
袁方靠近,老大夫低声道:“几人中毒颇深,怕是不能行。”
“这……”袁方睁大了眼睛,“全都死了?”
“倒也不是,他们之中唯有一人练就内家功夫,及时把毒逼出一部分,当前给他用药催毒,想来应该无事。”
“快带本官去。”
陆安然在老大夫说话的时候已经有所猜测,看到躺着那人是庞经后也没多少意外。
庞经身体被毒素侵蚀还有点昏昏沉沉,“袁大人,其他人都没事吧?”
袁方不敢说,含糊带过:“庞大人啊,你好好养病,其他的事回头再说。不过这个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庞经扶着脑袋回想了一下,面色一变,“我看到大夫人闯进相爷的灵堂,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想要阻止时,突然发觉腹痛难忍,再之后就有火从灵堂往外烧。”
越想越着急,“相爷的棺椁还在灵堂,不行,我要回去。”
袁方按住他,“庞大人,你放心吧,杨大人带着护卫军在那边,你如今这副样子,去了也不顶事啊。”
无论怎么劝都没用,庞经力气又大,差点掀翻袁方,关键时刻,陆安然从旁边老大夫留下的布包里抽了一根针扎在庞经头上。
‘嘭’一下,庞经重重摔倒地上。
袁方咧了咧嘴角,替庞经感到疼痛。
陆安然没什么表情道:“把他扶起来吧。”
相府一把大火,柳廷敬和柳相知的棺木一起被烧了,事后护卫军把人捞出来,只剩下一把烧焦的老骨头。
曾经伫立一方庄重威严的相府,如今只剩烧成焦炭的残垣断壁,顶上仍有灰色的烟盘旋往上,和阴霾天空融为一体。
袁方连夜审问,过程并不复杂,“柳璋那位元配夫人放的火。”也是庞经口中的大夫人。
“柳长和死后,她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平日里有柳老太爷管束,但相爷突然意外,那边柳府里头也有些乱,下人就没有看住她。所以柳家大夫人趁乱跑出来,先用砒霜在水井里下毒,然后冲进灵堂推倒蜡烛放了一把大火。”
陆安然听袁方说完,还是不理解,“我听说柳长和过继至柳府大夫人膝下时,起初她并不情愿,而且柳长和死的时候也并不见得多伤心,怎么又变得痛失爱子,无法承受了?”
袁方:“养久了总归有感情,我们外人哪里知道呢?”
“相爷的棺木也一并被烧了吗?”
“不错,护卫军发现的时候棺盖被推开放在一边。”袁方叹道:“否则不一定会被烧毁。”可怜一朝丞相,竟落得尸骨无存。
陆安然半垂下眼眸,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怪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