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文培和周宁一起外出打工以后,我和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多。偶尔的联系问候,无论是文培也好,周宁也好都没有及时的回复,而我在学校里很少玩手机,所以我们之间的联系基本是按周为单位来计算。有时候哪怕一句简单的问候都需要一个星期的回复,所以时间一久,次数一多,联系就愈发的减少。
零星的几次闲聊里,他们也都是报喜未报忧,所以我是真不知道他们的近况。
当我问了周宁以后,周宁那沉默了很久,不过听着声音似乎像是从嘈杂的环境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文培回去找你了?”电话那头的嘈杂声消失以后,周宁的声音就紧跟着传了过来。
“嗯,今天刚来找,然后刚分开。”
“你给钱了吗?”周宁直截了当的问我。
“给了。”
“傻弟弟。”周宁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哥,到底怎么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感觉文培有些怪怪的,所以我才打电话问你的。”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阿弟,我只有一句话,以后少跟文培接触,如果可以的话甚至别和他接触,听到了吗?”
“哥,为什么啊,他是我兄弟啊,我怎么做的到不接触。”
“阿弟,我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我怕的就是你这句话,你们毕竟认识的时间比我们长的多,我怕我在你面前说这话,会害的我们兄弟没得做,所以我和文培分开后我一直没找你,一直没跟你说过他的事,但是你今天既然自己来问我了,还跟我说觉得他怪怪的,那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的,你要是信我,你就少跟他接触,你要是不信,你就把电话挂了吧。”周宁说的很坚定。
我的大脑飞快的转动,在一瞬间过滤了一遍文培之前对我们说的话,关键的地方一笔带过,有些地方漏洞百出,看我钱包的眼神很贪婪,甚至还想问罗霄要钱。我很难相信文培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他的确是这么做的。
“唉,哥,跟我说说吧,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既然你不挂电话,那我就简单跟你说一说,不过我的时间有限,什么时候工头来叫我了我就挂了。”
“嗯。”
“我们两个到了市里以后,文培好吃懒做,不愿意找工作,天天泡在网吧里,我每天辛苦的找工作,基本都是碰壁的,晚上我会去找他,和他在网吧玩一会,毕竟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也就我们两个人能互相依靠。他说他身无分文,只有你给他的那点生活费,所以我就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他用。你给他的生活费我让他不要用,藏起来,下次找你的时候还给你,毕竟你是学生,攒点钱不容易。我做了很多工作,日结的也有,零工的也有,兼职的也做过,卖保险,做推销,反正当时的我只要有人肯要我,我就做,但是都做不长久,这和我的年纪有关系,和工作的性质也有关系。在做过的这些工作里,有些工资很简单的就拿到了,有些工资被黑心老板克扣了,但总的来说,我还是通过自己的上班赚钱养活了自己,有剩下的钱我就补贴给了文培。”
“我对这些小钱不在乎,我本身就只是想着在社会上闯荡一番,多点经历,多点见识,这样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才会有能力去把握住。我的目标一直就是自己做大事业,赚大钱。”
“文培慢慢的也开始省了起来,他白天就在网吧赖着睡觉,不开机不吃饭,一直睡到我去找他。我也劝过他让他去找找工作,他当时说的什么我也忘的差不多了,反正理由很多。我也不去管他,毕竟我白天是要上班的,我就当他白天也在上班,无非就是晚上多了一个一起通宵的伙伴,无非就是是负担一点他的泡面钱和包宿费。”
“但是一天天的在网吧通宵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虽然网吧的厕所能洗漱,但是总归是有局限性的,最伤的还是精神状态方面。于是有一天白天我做错了事情,被老板迎头痛骂,我一气之下就不干了。刚好那天手机也没电了,我就没和文培说,直接去网吧找了他。”
“结果我就看到文培和他告诉我的截然相反,他告诉我他白天从来不开机,只睡觉。然后我看到的是他键盘敲的啪啪响,桌上放着饮料,放着一盒很贵的蚊香,放着零食。其实光是这样我倒是并没有多想,他毕竟手上还有些钱,难得对自己好一点也正常,有时候看他还在买彩票,万一中了个百八十潇洒一下也正常,所以我就走到了他边上顺手就拿起了他那盒好蚊香,也想着蹭一蹭享受享受。”
“他游戏打的正投入,没注意到我,我却注意到他脚下的书包里这样的好蚊香还有两条。他那个书包在那之前从来就不在我面前打开,所以我压根就不知道。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遭到了背刺,我很生气,摔了他的耳机质问着他。他看到我以后很慌张,一个劲的跟我解释。”
“当时整个网吧都向我们投来了视线,我不想做小丑,于是转身出了门,没一会文培就住了出来,他拉着我又是解释,又是保证,最后还请我吃了饭,喝了酒。他说这两条好蚊香是从家里偷出来的,他本来就想着放在书包里,能不用就不用,到真撑不下去的时候他会拿去换钱的,只不过有我在赚钱,一直没机会去换。所以他拆了一盒想犒劳一下我,只不过没忍住自己先点了。我信了他的解释,不是因为他的解释有多合理,而是因为他当场把两条好蚊香给了我,让我去处理。”
“我数了数,确实只差一盒,这让我原谅了他,我甚至还向他道了歉。他倒是浑不在意,只说我们是兄弟。我们吃完饭后不知道何去何从,因为我也没工作了,他也没有,手上的钱也不多了。我和他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把两条蚊香卖了,换来的钱我们租个房子,只有有了房子才能更好的去找工作,一直待在网吧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说干就干,蚊香换了钱以后,房子一开始看的是套房,发现根本租不起,后来看单间,还是觉得贵,再然后看附房,最后还是选择了最便宜的地下室,环境虽然差了点,但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了。一切都弄好的当天,文培说最后庆祝一下,去网吧通宵一个晚上,以后他也好好的开始找工作了。他能这么想我也很高兴,于是我就和他一起去了网吧,打算最后潇洒一晚上。”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人身上的手机钱都被偷了。说实话醒来的时候我是挺绝望的,我有回家的冲动,不过文培说他偷拿了家里这么贵的蚊香,他要是不混出个人样回家的话,他会被家里打死的。当初出门闯荡这个事情是我提出来的,文培既然跟了我出去,我还是要对他负责的,所以我咬牙坚持了下去。我们两个找了网吧的老板想看监控,本来老板在我好话说尽后同意了,但是文培说我们被偷的钱要他们网吧负责,网吧老板一气之下直接和我们吵起来了,最后还把我们赶出了网吧。”
“我想报衙门,文培说我们的钱不到立案标准,报了也白报。我们好像就这么走上了绝路,没钱,没工作,举目无亲。我没了办法,回头找了之前干过活的老板,想先让自己吃上饭再说。文培这次也不懒惰了,他也很快的找打了工作。”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一切还能接受,虽然说我们没了老本,但至少我们都动了起来。我在全职的基础上又找了个兼职,这样能保证我每天有收入,但是尽管这样,我依然是穷的一塌糊涂,我只能尽可能的省吃俭用。文培找了一个日结的活,工资还不错,他每天的生活条件比我好的多。本来就这么开始两个人一起努力,我相信我们总会混出点人样的。”
“直到有一天,我在网吧塞小卡片的时候碰到了文培,他没发现我,其实他压根就没上班,而是换了个网吧继续在上网,饮料蚊香之类的一样没少,戴着个耳机玩着运输船,一个劲的在和人语音聊天。”
“那天吧,我有些事是听他自己和语音那头的人吹的,有些事是最后我忍不住了和他翻脸之后问的。文培压根就没想过要出门赚钱,他出门就是为了躲人,他身上带了很多钱,他一直在骗我。我们被偷的钱其实就是他趁我睡着之后偷的,网吧老板是他故意激怒的,衙门是他拦着我让我不要报的。”
“我和他回到出租屋后,他把我的手机和钱都还给了我,原来他就是一直藏在出租屋里,原来他一直在把我当傻子看。我怒从心头起以后就和他狠狠的打了一架,打完以后我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要走,他拉着我求了我一件事,那就是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在哪里。”
“我恨不得直接找到那些要找他的人,他居然还痴心妄想的让我不要透露他的行踪。但是他又拿出来一笔钱,说是给我的赔罪,给我的路费,给我之后能安下心来找到一份好工作的经济基础。我最后还是拿了,他给的太多了。”
“离开他以后,我一下子有了钱,就想着找一些稳定的有前景的工作,找了一段时间没找到合适的,我就萌生了退意,我回了家,家里最后给我安排了一份工地的活,我就来了工地。”
我听完周宁的版本后,久久无言。周宁似乎也不像他说的那么着急,他也沉默了下来,一直等着我的开口,我甚至听见了他那里还响起了点蚊香的声音。
“哥,你的版本和文培的版本基本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听了脑子有点乱。”我皱着眉头说出来心里话。
“那你相信谁的。”周宁直接问着我道。
两个人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齐齐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们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似乎是等着我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