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快速倒退,杜戈的父亲冷着脸,没有给我们任何犹豫的机会就这么上了路。
车驶入了高速,杜戈的父亲神色有些缓和,他点燃了一根蚊香,“上了高速,就没有回头路了。”
“爸,我们不回头,只是我们就空手去吗?”杜戈幽幽的出声问着他的父亲。
我俩在眼神交流下觉得杜戈的父亲是在考验我们,所以最后由杜戈问出了这个问题。
“呵呵,工地的宿舍边上有专门的超市,东西便宜的很,买床棉被买些洗漱用品就行,衣服有工作服,工地远离市区,你们也没机会出去,空手去就足够了。”杜戈的父亲笑呵呵的说道。
“路上也没事,我和你们随便说些注意事项。”
“工地早上开工早,六点左右就要起来了。晚上看情况,没什么事情正常下班,赶工期的时候通宵也是家常便饭。”
“宿舍的话看情况,等我们到了看,人少的四人间八人间,人多的十几个人都有,你们两个就算是我带进去的,也分不到两人间,环境艰苦,多忍耐一下。”
“吃饭的话有大锅饭,我有时候可以带着你们吃吃小食堂,不过不会太多次,我也有事情,有时候还得陪领导,你们身份不够上不了桌。”
“干活的话先什么都干,都学一点,见到工地上的人多说点好话,能偷师就偷师一点,对你们以后有帮助。”
“工资的话,作为学徒,照我们以前还要给师傅钱的,现在是我临时安排你们进去的,不从公司走,到时候我先发你们,不会太多,五百一千一个月的生活费,看我能去争取多少。”
“工地里别和其他人起冲突,你们两个人不够看,我不会说你们是我儿子,所以没人会把你们当回事。和他们打起架来,你们不在医院躺个十天八天都下不了床。”
“女朋友就别想了,工地里都是男人。杜戈你那个小女朋友趁早分了,别耽误人家,你现在屁也给不了她,小晨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有也一个意思,没有正好,你这身体挺不错的,以后干干钢筋工正好,当大工了也有好几百一天。”
“假期的话基本是没有的,不过我回家了可以带你们两个回,其他时间你们就在工地待着好了。”
“其他暂时我也想不到了,以后碰到了再说吧。”
杜戈的父亲说完后,我和杜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有人说学习苦,埋头苦学一年又一年,还不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学校,可杜戈父亲说的这一些,哪一样不比学习苦?学习终归不过是坐在那教室里,风吹不着,雨打不着,太阳晒不着,把那书本上的知识给学到脑袋里。
学校里有同学,有朋友,有那懵懂的感情。工地里有什么?
“不知道罗霄怎么样了。”我轻声的嘀咕了一句。
“那个小子啊,他比你们还惨,他家里亲戚的工地在省外,应该也差不多要出发了,一年能回来个一次已经很好了。”
杜戈的父亲似乎一直在关注我们,在我嘀咕出声之后他立马就回复了我们。
罗霄自从回家之后就和我们失联了,同样的我们也和在学校里的其他朋友失联了,尽管大家都很关心我们,但我们不想再影响到更多的人。
可可除外,我和她一五一十的说了,她说她知道了。
杜戈转头看向了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对工地的向往。
随后的一路就一直在沉默中度过,杜戈父亲的车开的很快,战损级别的普桑在他的驾驶下焕发了又一春。
窗外的景色从高速变成了郊区,从郊区变成了山,在山路里七拐八绕之后,杜戈的父亲将车停在了一个大型工地的门口小卖部处。
“到了,下车。”
我们随着杜戈的父亲下了车,又跟着他进了小卖部,他带着我们购置了一床被褥,购置了洗漱用品,还给我们买了一箱方便面。
“怕你们一时半会吃不惯食堂的菜,总不能饿着肚子。”
所有东西加起来,花了杜戈父亲四百多。“这次的钱,我不是白垫的,到时候问公司要工作服头盔也都要钱,所以你们两个的第一个月生活费,我就不给你们了,反正这深山老林里有钱也花不出去。”
我和杜戈都咬着牙不说话,扛起了自己的被褥,跟在了杜戈父亲的身后。杜戈父亲走在前方打起了电话,询问着哪里有空置的宿舍。
第一站是山村居民的自建房,据杜戈父亲说是项目部问当地居民租的,推开房间之后一屋子的地铺,杂乱无章,垃圾都堆在一起,我看到杜戈父亲都皱了皱眉。
“总说是我一个半儿子,真让你们住这里我也心疼,走吧,还是睡项目宿舍去吧。”
第二站是项目工地边上的铁皮房子,我们沿着房间一间间走过,所谓的单人双人间也不过就是一张上下铺的铁丝床,一张桌。我们的房间在最里面,房间挺大的,房间里面横竖排列着十二张床铺。
“找两张空的床铺,把自己的被褥去铺好,都是住过校的人,这点事会做吧?”
“会。”
不知道是运气还是角落里的床铺不香,角落里的上下铺居然都空着,我和杜戈一上一下铺着床铺,不知道杜戈怎么想的,我心情很复杂。
“条件简陋,洗漱的地方在外面,洗澡的地方也在外面,人很多,所以动作要快。还有你们这宿舍里住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老乡,做土建的活,他们可不是你们学校里那些娘炮,别想着用学校里的那些逞强斗勇来对付他们。”
“铺好床铺后休息一会,今天第一天来可以自己转转熟悉熟悉,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要上班时间我会来找你们的。”
杜戈的父亲点着蚊香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宿舍里只有我和杜戈两个人,我们铺完床铺后,就坐在了一起。
杜戈递了根蚊香给我,“我刚才偷摸从我爸车上顺的。”
我勉强的乐了乐,点上之后道:“挺好,至少点蚊香没人管了。”
“也是。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点了。”
沉默。
点完之后,我和杜戈几乎是同时注视着对方,“真干?”我俩又同时问着对方。
“可是不干能干啥去啊?”
我俩又同时迷茫的回答了彼此,也回答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