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杰心里没底,但在京城为官,他深知一点:遇事不可独自承担。
若这事最后是功,那大家都有份,他也不会成为靶子。若最后是祸,那也不会压他一个人身上。
想到这,他当即派人往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三处报信,并让副统领去召来更多人手。
他便要看看,这个案子,是不是真与朱凌一案有关。
远远瞧着那处烟雾冲天的地方,何兴杰一踢马腹赶到现场,斥退挡路的人,带着人从从垮塌的院墙处进去,看着里边的情景也愣了愣,一旦走水,哪里烧了都正常,往外渗水那才怪异。
“统领。”肖奇为免被人破坏了去,一直守在这里,何兴杰一进来就见到了,忙迎上前来。
“情况怎么样?”
“今日风大,火势还没有控制住。属下已经派人先隔着距离将后边的房子推倒浇湿,又将围墙尽皆浇湿,希望能借此将火隔离开来,尽量不烧到旁边那些人家里去。”
何兴杰的视线还在那透着怪异的屋子上,顺嘴问:“都有哪几家?”
“是御史台朱御史,都水监辛大人,翰林院项大人这三家。”肖奇低头请罪:“属下不该擅闯封禁的宅子,给统领引来这麻烦事。”
何兴杰这才看他一眼,背着双手朝火舌吞吐浓烟滚滚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若非你擅闯,就这风势火势,京城都不知得烧成什么样。到那时,你以为负责京城治安的金吾卫能逃脱罪责?既然反正都是要领罪的,我倒更宁愿领你犯下的这一桩。不说远了,这三家就得承我们金吾卫的情。有御史台那张嘴,到时说不定还能助我们脱了罪。”
肖奇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的主子是谁,从不曾有过其他心思。
可在对他多有提拔的何统领面前,他却多少有些愧疚。
手臂被拍打了一下,他抬头,就见何统领率先往那屋子里走去:“随我进去瞧瞧。”
“是。”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看着这房子里的景象,何兴杰的脚步仍是顿了顿才继续往里走。
满屋子的冰因为这场火化了些,所以才会有他们看到的有水往外浸的景象。而冰台之上摆放着的尸首面色惨白,可也看得出他们都极年轻,有男有女,且容貌上佳。
何兴杰上前欲细看,肖奇拦住了:“统领,这处地方怪异,还是不碰为好。”
何兴杰摇摇头:“背后那人费这么大劲把这些人送到众人眼皮子底下,一定不会在这些事上动手脚。相反,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都来看。”
肖奇当然知道是如此,闻言也就退至一边。
何兴杰知道之前朱凌案中的那些死者伤处都在哪里,他上前掀了他们薄薄的里衣,果不其然,一身的凌辱伤痕,再往下身一看,和朱凌一案那些死者的伤一模一样。
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真凶还活着,并且还在行凶。
在京城如此多人眼皮子底上能做到这个地步,只可能是哪哪都来去自如的皇室中人。
只不知这一回,皇室又打算让谁来替死。
何兴杰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心里这想法惊的,还是这屋里凉的,他转身出屋:“那三家都来人救火了吗?”
“是,这附近的人家主仆都来了。”
何兴杰点点头:“人越多越好。”
肖奇意会:“如此大火,只靠这些人手还是少了些,右金吾卫离着又远,不知可否向其他卫的兄弟们借调些人手过来?”
何兴杰将自己的牌子丢给他:“左监门卫离着近些,找他们。”
“是。”
金吾卫这身衣裳还是好认的,看热闹的人主动为他分开一条路容他牵马离开,看到人群后方那辆不起眼的马车旁站着的人,他轻轻点头,上马离开。
言德轻声禀报:“姑娘,事情顺利。”
时不虞一下一下掂着暖手炉,回了声‘知道了’,最关键的一步迈出去了,接下来的戏不必按着她的本子走,也定能获个满堂彩。
“姑娘,来了很多金吾卫。”
时不虞撩起帘子一角看向外边,金吾卫的人手是增加了,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未将百姓拦阻在那处垮塌的院墙之外,连留在外边的人手都只得小猫三两只,其他人全进了里边,若是让他们去救火去了……
很快,时不虞就看到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的人前后脚的到了。
时不虞这时已经将何兴杰的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何兴杰,真是个妙人。”
万霞接话:“怎么说?”
“眼下金吾卫失了圣心,他知道自己兜不住这事,索性就把大家都拉下水。金吾卫也不放外边维持治安,全安排去救火,随百姓在那里进进出出探头探脑,事情真真假假的就传开了去,谁也按不住。无论金吾卫有多不得圣心,何兴杰这么做都把整个金吾卫摆在了占情又占理的一方,不算功劳,也不能再拿他们开刀。”
时不虞轻轻摇头:“看看,都把臣子逼到什么份上了。”
万霞笑:“姑娘也不会真把这附近都烧了。”
“是没想。”时不虞往上指了指:“我能算人心,可算不到老天爷。今天这风实在是大了些,也多得何统领的目的是要灭这场火自保,不然还真说不好。”
“所以是……”万霞想了想那个词:“气运?”
时不虞想了想,还真是:“我那没名分的二阿兄大概是把自己所有的好运都给了儿子,没留一点给自己,这才早早没了命。”
外边声音嘈杂,两人说话又轻声,倒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不过听到有人经过,仍是停下话头待人过去了,时不虞才继续说:“大理寺来的是游福,他带着老壳。”
万霞失笑:“那两个字说早了些,应该等姑娘说完这句再说的。”
时不虞也笑,若来的是她没打过交道的大理寺少卿,她可能还要挂心一二,可来的却是这两人。
“要辛苦老壳把那些话再说一遍了。”
万霞附和:“是挺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