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清清头次见到师傅笑起来呢，她有些诧异，然后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做出震惊的样子，道：“原来师傅也是会笑的呀，师傅平常可是要比我的先生还要严肃呢。”

　　闻言，看着清清这清澈纯粹的眼神，一直以来紧皱的眉头，也略微松了些。

　　他以脚步丈量这土地，见过人生百态，虚伪的人，忠于功名利禄枉顾善念的恶人，占了大多数。

　　早就不能和往年一样，可以开怀一笑了。

　　清清向来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见到和尚一直不说话，眼神似乎还有不知名的忧伤，也觉得难过起来。

　　师傅，是在难过什么呢？难道是他在自己家里待着不舒服，想要尽早离开么？

　　心中这样想着，清清心直口快，还是个孩童般明亮澄澈的心境，顺嘴就问道：“师傅，你是不是想离开了呀，也许你是在我们家才一直这样不开心。”

　　顿了顿，她绞着小手指，垂下眸子，一脸委屈的样子，让人看了便觉得想疼惜。

　　“听说有很多公子小姐们家里，吃的住的都比我们好得多，镇子上还有些地主家，也是这样，师傅，是不是在我家，你住着不舒服呀？”

　　虽然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师傅毕竟是外面来的人，不是青沟村的大伯婶子们，也许，他会不同呢？

　　和尚又被清清逗笑了，他既然是出来苦行，体会人生百态的，怎会在意那些场面上的俗物。

　　只是清清心思纯善，向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事，这样愧疚。

　　“当然不是。”和尚摇摇头，蹲下身，点了下清清的额心，轻笑道：“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们出家人，是要遵守本心，参悟佛法的，这些东西，我们都叫做‘虚’，也许我们眼前看到的是这样，但是实是虚，还得靠心分辨。”

　　清清不懂了，可是她吃的住的，都是自己亲眼看到的，也吃在嘴里，有味道的啊，还能饱饱的，不饿肚子。

　　“可是师傅，什么叫做虚，什么又是实呢？清清知道，自己吃的果子饭菜，都是实打实地不让清清饿肚子的，只有好好吃饭，才有力气干活。”

　　和尚笑出声，缓缓地和清清解释：“虚实相间，只要是你用心感受到的，就是实，但是眼睛所见，耳朵所听的，却不一定就是真的，得要你用心判断，清清觉得食物和房子，都是你感受到的，那就是实的。”

　　其实和这样的小娃娃探讨这些道理，在此之前，和尚是从未想过的，但是意外的有点惊喜。

　　清清的领悟力也很强，此时，她更是在原本的问题上，继续刨根问底。

　　“那什么又是虚呢？”

　　“如果追求功名利禄，不择手段，违背本心，那就是虚，但是清清还小，现在只需要记住，与人为善。却也要保护自己，一个人对你好不好，是不是真心，得靠心判断，表面上的功夫，他们也许能够表演装样子。”

　　...

　　和尚回答了清清许多问题，清清这才拍着胸脯，认认真真地回应：“清清知道的，要用心去感受，要做个善良的孩子。”

　　和尚见到这村庄里，许多人都是格外喜欢这个孩子，每每他与这孩子出门时，都有不少人前来问候，还会送些吃食，他担心清清长大以后，出了庄子，没有防人之心，被人蒙骗。

　　但见到清清这样聪明，他也放心不少，清清这样聪明的孩子，不会是那样轻易被人哄骗的。

　　她虽然心似明镜，又良善，但是机灵聪颖。

　　黄嫂子得到这边的准确消息后，一边哭着，一边同和尚与清清道谢。

　　黄嫂子的丈夫，在村庄里辈分高，大多数老一辈小一辈的，都与他沾亲带故，加上他活着的时候，又是个烂好人，不少村民都对他很有好感。

　　在他生病以后，许多村民都送来蔬菜水果，村里的郎中，也免费看病，但就是这样，也没有将人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黄嫂子披着白色的丧服，头上带着白花，扎着白巾，一边同村民们道谢，一边哭泣着。

　　她那唯一的儿子，就在灵堂前跪坐着，旁边烧着炭盆，里头是扔进去的冥币和黄纸。

　　小孩子现在还不懂得生离死别，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他跪坐着，蓝色苍白，布满对母亲的担忧，但是没有落泪。

　　和尚不爱出风头，在做法事之前，他想一个人在旁边安静待着，清清便一直跟在他身侧。

　　许多的叔叔婶婶，都喜欢着清清，让她去前头几桌坐，但是清清一一回绝了。

　　此时，秦秀才也来了，找到清清，一个是清清的先生，一个是临时教她的师傅，也勉强算是两个师父第一次撞上了。

　　师傅看着秦秀才的第一眼，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是这被他掩饰的很快。

　　“原来，你就是最近教导清清武学的那个师傅，清清这孩子，聪明伶俐又懂事儿，虽然年纪小，但是不怕吃苦头，又很好学，想必遇上这样的学生，师傅没多费什么心思吧。”秦秀才缓缓道。

　　“自然。”和尚双手合十，对秦秀才比较恭敬，淡然回应道：“清清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不需要我多费心教导，只需要一人点拨，她就能通晓许多知识，心思赤诚，很少见。”

　　两人一来一回地回应着，秦秀才并不因为和尚的年纪较小，就轻视他，反而格外照顾，也很尊敬。

　　知道和尚是从哪一座寺庙前来的时候，秦秀才格外诧异，讶然道：“那地方离此很远，从那边徒步过来，师傅还真是在苦行清修啊。”

　　两人相谈甚欢，清清却觉着不快乐，她很喜欢听先生和师傅讲述的故事，但是她却插不进去话，原来，外面是这样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广阔的世界。

　　从前听阿爹说过不少，在青沟村外面的东西，说清清长大了，就带她去外头看看，可是她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