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城中学有初中部与高中部,在开设农村班之前,学校并没有集体宿舍,因为在这之前,这一所学校只招收县城的学生,不需要集体宿舍。
现有的宿舍是由老校舍改造而来,八个人住一个房间。然而,最边上的一间,仅住了一名学生。这名学生是初中部唯一的住校生,长得非常结实。他一个初中生,长得比郁风这些高中生都要高。整天穿着运动装,这个宿舍进,那个宿舍出的,悠闲得很。
后来得道,这个整天穿着运动装的小子是学校的体育特长生。郁风对他的真实年龄很是怀疑。
这个体育生经常来郁风他们宿舍高谈阔论,竟然有几个同学屁颠颠的拍起了这个初中生的马屁。
宿舍大门的入口处有一个长蛇般的砖砌水池,水池的上方安装了一溜的水龙头。一大早,所有住校的男生都要在这里刷牙洗脸。到了高峰期,就是僧多粥少了。接水,刷牙,接水,洗脸,几个人轮流着用一个水龙头。很多的时候,要在边上等上一等,才会有空出来的位子。
在这个长水池的拐角处还有一个仅安装了一个水龙头的小水池。使用这个小水池的人不需要与他人共享水龙头。那个体育生,一贯性地使用这个小水池。如果有人正在使用那个小水池,只要那个体育生在边上咳嗽一声,那个正在刷牙的人便会知趣地闪到边上的大水池前。所有人都避免跟这个体格强健的体育生起冲突。
一天早晨,郁风肩上搭着条毛巾,手上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去刷牙。远远地就瞧见几个人不去刷牙,而是伸长脖子向前方瞧着什么。
郁风有些纳闷:就那么大一座水池,几个人往边上一站,都转不开身了,有什么好看的啊?
等到他走上前去一看,眼前的场景让人有些惊讶。
有两个人在那座长长的水池尽头的小水池前发生了冲突。这两个起冲突的人一高一矮,相差着一大截。
高的那个是一身运动装的体育生,矮的那个是一身校服的小黑。
小黑早早地就去刷牙了,那个后到的体育生习惯性地要使用那个小水池;然而,小黑并没有让出位置。其实,这个时候,除了那几个正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热闹的学生外,那一长溜的水龙头前并没有人。
一个要向前,一个偏不让,冲突在所难免。
一个高高大大,一个瘦瘦小小。小黑哪里会是那个体育生的对手?但他挥舞着牙刷,就是不让那个体育生靠前。
场面有些滑稽。小黑就像是一只舞动着双钳的螃蟹,自以为是金刚铁臂。那个体育生就像是在沙滩上觅食的狗熊。在狗熊的钢牙面前,螃蟹的“金刚铁臂”其实是脆弱不堪!
狗熊之所以还没有发起攻击,一是因为一时间他对螃蟹的张牙舞爪还有些摸不清门道,二是因为他也有些好奇。
不一会儿,狗熊就失去了耐心与兴趣,发起攻击了。那个体育生侧着身,猛一拱屁股,小黑被撞出了好一段的距离。然而,小黑并未妥协,很快就又回过身来继续与体育生针锋相对。体育生又是一屁股。小黑是退两步回一步。尽管是节节败退,但占着理的小黑仍然是不服输,一直保持着气愤难忍的战斗精神。
尽管小黑占着理,然而在力量对比上,差着几个数量级。
那个体育生已经是气急败坏,骂骂咧咧之中扬起了手。就在这个时候,小黑的一位初中同学冲了过去,挡在前面,赔着笑脸对那个体育生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然后硬生生地将小黑拽走了。
后来,听小黑的那位初中同学说,小黑家挺不幸的。数年之前,小黑的父亲就已经去世了,死得有些蹊跷。
小黑来自于一个叫做“水泗”的乡镇。听地名就知道,那个地方肯定是水很多。
水泗的旱地极少,到处是湖荡。水泗人家都是靠渔业或是种植荷藕为生。
水泗的男子若是不会游泳,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就在这么一个整日与水打交道,人人都会游泳的水乡,小黑的父亲竟然死在了水里。
那一天,小黑的父母亲照例划船捕鱼。母亲划桨,父亲布网。
突然间,父亲一头栽到了水中。母亲就像是中了邪似的,懵掉了,连伸过桨去搭救一把都不知道。父亲在水面上仅仅挣扎了几下便沉到水下去了。等到母亲缓过神来呼救的时候,为时已晚。
众渔家将父亲打捞上来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呼吸。
从此,母亲领着一双儿女,相依为命。
就这么闲在家里面,肯定不行的啊!
郁风母亲打听到小镇上的一家缝纫店招收学徒,便打算让郁蓉去学做裁缝。
郁德勤花五百块钱买回了一台缝纫机,又交了三百块的学徒费。郁蓉便在这家缝纫店里做起了学徒。
所有的人都知道,高中三年是一个人的学业生涯中最苦的三年。可是郁风却没有这个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望直港初级中学有着浓厚的学习氛围,你追我赶,生怕落后,一个都跟着了魔似的。大部分的老师都是住在学校的小平房里,各门任课老师都是不分课内课外,盯得很紧。郁风天天在那里背书,到了初三,出现了头疼的现象。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放松,更不言放弃。因为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在那里拼命地学习,一旦放松,必定退步。有头疼现象的可不止他一个,没有一个人因此而放慢了学习的脚步。一旦头疼了,也就是放下书本,四处张望张望。头疼的现象一消失,便又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去了。
如城中学,一放学,老师就回家了,整个校园里几乎不见一个老师。学习完全靠自觉。郁风就像是离了线的风筝,没有了牧羊犬的羊,一下子自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头疼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