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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楚之云梦

行行 小羊毛 3561 2024-02-28 11:53

  “各位,时辰差不多了。”前面台上,关盛在说话,双臂虚抬,做了一个请大家坐下的架势。

  “在下关盛,此次三支大会,便由在下代家父主持。”关盛面上含笑,“地方简陋,实在怠慢各位不得已站着的各位,要辛苦一下了,不过在下敢说,这一三支大会,包管精彩得让诸位坐着的都坐不住,要站起来才爽快!”

  众人哄的一声都笑了,山头上的沈凤鸣听到这一句,也笑了一笑。还真把此地当成戏台了。他心中暗道。

  只闻一个中原口音的汉子边笑边道:“俺本就不喜欢坐着,俺偏要站着。只有娘们儿还有那没种的,才喜欢坐着!”

  他这话原本是迎合关盛,却一口气得罪了场中那许许多多坐着的江湖群雄。便有人冷冷讥讽道:“这位仁兄看来连晚上睡觉亦是站着的。”

  那汉子一愣,这人又有意向着身周人谈论道:“我听说,只有马才是立着睡觉的看来北地那些个无家可归的马儿,也尽喜欢跑来我们湘地撒欢。”

  周围坐着的众人都附和着一圈笑。汉子意识到自己失言,可被两人一挖苦,也心中不舒,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那一个叫李文仲。”单疾泉望着那开口说话之人,低声道。“你看他们桌上首坐着的,便是他倚仗之靠山,人称‘武陵侯’风庆恺,也算是这荆湖北路排得上号的地头蛇了。”

  他目光转了转,“还有那边那里一桌,是南岳衡山派众弟子,乃是从洞庭以南赶来,掌门似未亲至,不过大弟子三弟子四弟子,都是到了,足见也对这三支之会极有兴趣。”

  单疾泉原就见多识广,加上自来到此地后便有人围绕前后,他稍加打听,大致已知场中人物都是些什么来头。无意和刺刺等想必也都已听闻了,君黎知道这般介绍无非是对自己说的,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武陵侯’身周几桌都是湘地豪杰,往后首看那桌坐着那长者,却是楚地来的,名叫章再农,自称‘江北茶农’,江湖人为表敬意,送了个称号‘江陵侯’,听着与‘武陵侯’有点不对付。不过实际上他势力原在江北,两边倒也没碍着什么事儿,所以交往上还算过得去。他身周的那几桌便都是江北荆楚一地的豪杰了。”

  他停顿一下。“至于远道而来的,若是知名门派,多半谨慎,坐在偏角,防得有什么误会。”

  君黎抬目看看。衡山派算是近的,却也偏安一处,几名弟子神色惕然。沿场边一圈正有不少门派长者,或正襟危坐,或低头窃语,像是要与那些平日里并不放在眼里的所谓武林群豪划清界限,那中原口音的汉子受武陵侯的人取笑,中间虽然热闹,四周这些门派却并无回应。

  上面关盛欲打个圆场,另一个中原口音的已在接话:“你们这些生死都没走出过百里的,懂得个什么!俺们是无家可归的马,俺们至少还是马呢,不好过你们这些猪,天天只会在家里啃食!”

  这人也是立着,与先前那汉子虽然相隔若远,不似一伙,但听言语,该也是中原旧都而来。旧都之人背井离乡流落南方,虽互不相识,但其中同仇敌忾之心,大概远超旁人,是以此人听得不忿,要为同乡鸣不平。

  李文仲一听这话,脸登时便沉了下来,欲待说话,边上“武陵侯”风庆恺已经向那人拱手道:“这位壮士息怒,在下风庆恺,这是敝帮李文仲,与在下都是湘西人士。壮士远道而来洞庭,想来不易,文仲不会说话,多有得罪,还请壮士包涵。”

  “风爷,”李文仲便有不服,“他说我们是猪,莫非我们还……”

  风庆恺并不看他,转而向台上一谢,“扰了关大侠说话,赔罪赔罪。关大侠请继续。”

  关盛哈哈一笑,道:“诸位都是江湖好汉,有些脾性难免,不过既然来此三支大会,便都是三支的朋友,万万不要伤了和气。”

  江陵侯附近一桌传来“嘿”一声笑,有人道:“三支到底是个什么,还没说个明白,这便做朋友了?”

  关盛笑道:“这位朋友说得是,‘三支’避世已久,想来识者已稀,今日之会正是因此而起‘三支’欲借此会广交武林朋友,一来,人在江湖上行走,朋友总是越多越好,避世独居,遇事难有照应,并非长远之道;二来,‘三支’如今人丁不旺,也想借此会寻一寻江湖后生人才诸位放心,我等自不是要夺人之徒,不过‘三支’不少绝学今日正临失传之境,若哪一位有兴趣,我们却愿相与切磋,这也是保有本派武学之一途了。”

  “依我看,贵派人丁兴旺啊。”那人随意挥了袖,示意着台上及周围众人,“怎会有失传之虞?”

  “朋友请稍安勿躁。”关盛道,“‘三支’之由来,自会慢慢向诸位到来。先容我向诸位引见引见各支的掌舵人物。”

  他说着,身体微斜,向谢峰德一侧示意道,“这一位,便是‘阑珊派’一支的掌门人,谢峰德谢先生。”

  谢峰德站起身来,满面堆笑向众人拱手。不过他衣着显得有些邋遢,加上“阑珊派”这名字并不闻名识意,众人多半只是点点头示意,只有少数几个起身还礼。

  “这边一位”关盛向另一边斜斜一抬手,“秋葵秋姑娘,是为‘泠音门’一支的掌门。”

  秋葵见提到自己,不得已也起身,敛衽为礼。这一下却与谢峰德不同,场中众人,多是屏住了息,无人言语。

  后山上的沈凤鸣向下望了望。即使不望,他也想象得到秋葵那样的出众容貌与冷清表情,本就足以令那班所谓“武林群豪”震惊失语的。

  秋葵见无人说话,也自款然坐下,这时才见武陵侯风庆恺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失敬失敬,秋姑娘年纪轻轻,已是一门之长,实在难得。‘泠音门’,听此名字,姑娘该是善于弄音。在下风庆恺,粗通几分音律,后晌若有机会,倒想请秋姑娘指教一二。”

  这武陵侯适才对旁人说话都未起身,却竟因一个年轻女子站起来,余人纵有想说什么的,也都愈发静了,只看着秋葵待她回答。

  秋葵并未重新站起,面色也未变,只道:“三支之会,悉听关掌门父子安排,若有机会相与切磋,自是好的。”

  她不喜客套,不过是实话实说,语气不免让人觉得倨傲。风庆恺却像是并不在意,一笑点头坐下了。江陵侯附近适才说话那人接口道:“这下我有点糊涂了。关大侠原来‘三支’里头还有‘泠音门’‘阑珊派’这些古怪的分支,我只道你们‘三支’都是使毒,乃是什么‘虫毒’‘草毒’‘尸毒’之类的三支呢!”

  话带揶揄,但在场之人听得大有同感的还真不算少。幻生界近年在这附近风生水起,旁人不明蛊毒所以,自是将其与“使毒”联系在一起。这次幻生界出面邀请三支大会,众人自然认为三支是幻生界的另一个名称,也是因此,关盛说起“人丁不旺”,才令众人感到尤其费解。

  “爹,这个说话的是谁?”偏角刺刺好奇问道,“像是专来寻场子似的。”

  单疾泉摇头,“我不识得,不过猜想敢这样出头寻场子的,背后总该有人撑腰。”

  “他既坐在那里,想必是得了‘江陵侯’的授意了。”刺刺道,“‘江陵侯’自己却是没言语过。”

  “看起来像是如此。”单疾泉道,“不过也奇怪,这里是洞庭地界,‘江陵侯’的势力却在江北,在这里未见能占什么便宜,寻了幻生界的场子也没什么好处,没道理出头。”一顿,“且看看吧。”

  这壁厢关盛笑道:“这位兄台看来是全然误解了三支的由来这便要引见给各位三支之中眼下门徒最多最广的一支‘幻生界’的掌门人也便是家父关非故。家父掌此一门已有数十载,‘幻生界’处境一直不算顺利,数十年来一直在四处迁徙,东至蓬莱,西至西域,皆曾落过脚,近些年落脚洞庭,才有所起色,门徒渐长,也算小有了些名气。惭愧,也是因此,这位兄台单知‘幻生界’,却不知另二支了。”

  众人只见关非故已自上首位置站起,前趋向众人抱拳以示谢意。他既年长,加上比起谢峰德,仪态威风,座中大多不自觉站起躬身回礼。

  关非故上前抱拳道:“幻生界名微言轻,却得这许多英雄赏光前来,老朽在此先谢过各位了。这‘三支之会’,原本是我三支之间每隔数年之大会,意在互相通气互相切磋,未曾与邀过外人,不过幻生界在此荆湖路上扎根,终是离不开诸位朋友相帮。恰逢近日三支之中有重大变化,老朽突发此想,要请诸位英雄一起来作个见证,往日有听闻江湖朋友说我幻生界遮遮掩掩,今日也一并将误会作个消解。”

  众人听得点头,偏江陵侯附近那人又咳嗽了一声,站起身道:“关老爷子,在下江北江一信,适才听令郎关兄一番话,才晓得原来幻生界与三支不是一回事,可这番听关老前辈一席话,一忽儿三支一忽儿幻生界的,又好像是一回事否则,缘何幻生界能替三支作主?”

  山上的沈凤鸣听得忍不住一笑。关非故的如意算盘还未开始打,已经有人开始质疑了,今日的戏份,恐怕还真不能演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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