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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九 轻之若絮

行行 小羊毛 3708 2024-02-28 11:53

  天亮起来。刺刺不准许他离开这屋子,他只能好好地半躺在草垛上。

  “对了,夏伯伯说,要我们去城里找他我可不想去呢。”刺刺想起这件事来。“你定也不想与他打交道那么麻烦,才没跟着进城就出来了吧?”

  君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原本想,要是你今日还不醒,就只好去城里找他帮忙了。”刺刺笑起来。“现在就好啦。等你再好些,我们自己去梅州城里兜一兜,也不枉来了这一趟,到往回走,路上可苦得很。”

  “我们带的钱不多啊。”无意讪讪道。“这一路都花得差不多了,真不找夏伯伯帮忙?”

  “我们有君黎哥,怕什么?”刺刺笑道,“君黎哥不是会给人算命么差点忘了,君黎哥,我们出来的时候,把你的东西都带来啦。”

  她的手一指,君黎才意识到角落里那个黑魆魆的影子是自己的背箱。刺刺已经起身。“我拿给你看。”

  这个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箱子,便是那次混进内城去时,才不得不留在武林坊里的,而后始终也没有机会重新带着它。见刺刺取来,他只见连那木剑都好好地插在箱口,总觉得有点恍惚之感。

  “辛苦你们了,还把这么沉的东西带来。”他有些感慨。

  “我记得你很宝贝这口箱子。”刺刺坐下,低着头道。“我也总觉得,背着这箱子的君黎哥,才是我认得的那个君黎哥。”

  “那个只会算命的道士是吧?”君黎笑着,顺手打开了,面色却轻轻一滞。

  “怎么了,少了什么吗?”刺刺已见到他表情。

  君黎摇摇头。“没有。”将盖子合上了。

  他只是一眼便看见了那一段熟悉的短短的树枝那一段,也曾牵引了自己不知多少心思的树枝。他并不是忘了秋葵这一路,无论是强敌环伺时,还是独自静思时,他都没有忘了那个被自己不得不弃在朱雀府中的她没有忘了自己答应过要回去见她的。

  只见一边无意已经愁眉苦脸:“一路算命回去,那回去得要多久了啊。”

  “我知道,你就想着那个娄千杉。”刺刺故作取笑,“要你那时问问清楚,你又不问,现在着急也没用了啊,说不定她早不在临安了。”

  “不会的,她那时对我说……对我说要去临安的。她定在那等我。”

  君黎犹豫着是否该将娄千杉的真正所在告诉他们,刺刺忽转头道:“要不让君黎哥算一卦,看看她人到底在哪?”

  “好啊好啊。”无意高兴着。

  君黎已打算说出实情,忽却听外面远远传来一阵悠扬的似笛非笛的乐声。刺刺一皱眉,“这乐声又来了昨日就听见过,君黎哥,这里也有人会吹这叶笛,只是吹来吹去都是这么一个调,比秋姐姐差得多了。”

  君黎却知道那是沈凤鸣在找自己的暗号,面色已喜:“是找我的。”手往地下一撑,便想站起。刺刺忙将他一拦。“是谁找你?”

  “沈凤鸣。”

  一边无意听到“沈凤鸣”三个字,耳朵骤然竖起,紧张道:“你说沈凤鸣?”

  君黎点点头。

  “对哦,忘了他也来这里了。”刺刺道,“你们说好了要碰面?”

  “我原就想找他的。”

  “那你也别动,让二哥去叫他来好了。”刺刺说着,后面无意早有此意,大是摩拳擦掌道,“好,我去找他!”出门循着那声音便过去了。

  隔一会儿,叶声果然止了,可等了半晌,并没见两人回来。刺刺始有些不安,瞪着君黎:“沈凤鸣不会安什么坏心吧?”

  正说着,已听无意的喊声远远传来,不无气急败坏:“你这恶霸,快放了我!”沈凤鸣的声音却只隐隐约约道:“他人在哪?”

  刺刺忍不住到外面去看,只见无意被沈凤鸣扭着条手臂,脸涨得通红,一边骂着,一边早被迫着领他走来。她不由一生气,上前:“喂,你干么动手!”

  沈凤鸣一抬眼见到她,眉头一展。“小姑娘,好久不见不是我动手,你这哥哥冲上来便要找我拼命的架势,让我怎么办?”

  刺刺果然看见无意一脸恨不能扑上去咬死了沈凤鸣的样子,可却也不能断定究竟是他先想咬死沈凤鸣呢,还是被沈凤鸣先动手之后才想这般咬死他。沈凤鸣已拖着他走近,道:“那道士呢?”

  “在里头。”刺刺让开了门来。沈凤鸣一眼瞧见坐在干草堆上面色显然欠佳的君黎,吃了一惊,“怎弄成这样了?”便放脱无意,走了进来。

  无意手上还疼,知道远远不是他对手,恨恨然不敢妄动。君黎已道:“你事情都处理完了?”

  沈凤鸣点点头。“多耽搁了一日。可我昨日就在这附近想找你,怎么你却没反应?”

  “昨日……”君黎苦笑。“昨日我三魂七魄大概在鬼门关飘着。”

  “这么严重?”沈凤鸣矮身下来。“怎么回事?”

  “那日未觉,其实被谢峰德那‘阴阳易位’伤得厉害,内伤外伤都受了些只盼着你来解了。”君黎勉强笑道。

  “我看看。”沈凤鸣说着,回一回头,“刺刺,我给道士疗伤,你跟你哥哥暂避一下吧。”

  “君黎哥,这个人居心叵测,你你别信他!”无意先忿忿道。

  刺刺却拿眼神与君黎一对视,那灵动的眼睛已似在问,究竟是不是能完全信任沈凤鸣依他的意思而做。君黎已知她意,只轻轻点头。

  刺刺也点点头,回身道,“哥,我们先出去吧,有什么等君黎哥伤好了再说。”

  “可他……”无意见君黎和刺刺都似在沈凤鸣那一边,深感气愤与惴惴。“你们为什么就信他,他可是无恶不作!”

  “没有啦,他没那么坏,他还帮过我们,你忘记啦?”刺刺一边说着,一边硬是将他往外推了出去。

  沈凤鸣待两人出去了,方细察了君黎伤势,运起心法。伤势虽沉,但以独门的“万般皆散”来解,并无难处。

  少顷,君黎体内制心之力渐渐化去。他脸色好转许多,沈凤鸣也便放下心来,收去劲力,往边上闲闲一靠。“那外伤接下来便可自愈了,你还是要多休息几日,不可妄动。”

  君黎谢了他,方说起被葛川暗算受刺刺二人相救之事,沈凤鸣听闻也不无后怕。“没想葛川竟如此卑鄙必是见你落单,又身受了重伤,才敢有此举动。那日万事都突然,我也没想你已伤至如此倒幸得遇见刺刺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这小姑娘竟也还挂心着你,千里迢迢追到这广东来。”

  君黎嗯了一声,似乎不欲多言。

  “怎么说到刺刺,你像是有些心虚?”沈凤鸣看着他表情,微觉蹊跷。

  君黎只得抬头:“你知道我跟顾家的关系总觉她不该来的。他们一来,我便不知如何是好。”

  “是么?我瞧你们眉来眼去的反觉得你每回跟这小姑娘在一块儿,倒都像挺高兴的。”

  “是么。”君黎淡淡道。“我烦恼都来不及,何来高兴。”

  沈凤鸣一笑。“也不必否认。方才给你疗伤,见你心里像有些不平静我原还有些紧张你是否受谢峰德心法影响过深,损了心性,可仔细一探,却又觉并不是什么消极或厄运之念,想来反有点像是开心这于你,倒不常见。”

  “那是见了你来,知道自己有救了,自然开心。”君黎白了他一眼。

  “哦?”沈凤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好,那不说你方才是说,刺刺这小姑娘似乎挺关心你,这总不假?”

  “就非得扯上她?”君黎无可奈何。

  “只是想提醒你小心哪天又要多收一截树枝。”沈凤鸣大笑起来。

  “……你多心了,刺刺只是小女孩子。”

  “都差一点嫁了你那不成器的弟弟,还是小女孩子?”沈凤鸣摇头。“上次我说湘夫人对你有意思,你也不信,还与我动手。这回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顿一顿,又道:“这种事嘛,我得教教你。你要知道,这世上可没有女人会为了自己心仪的男子之外的人费心的你别什么都不当回事。”

  君黎反笑。“在我看来,刺刺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她们若不是喜欢你,你去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样险,谁要管?”

  “我只知,若她们遇到危险,我也是要管的,可却并不是因为你说的那种缘故。换过来想,她们必也是如此。”

  “那是你,你是男人,还是个道士!”沈凤鸣没好气地道。“一个根本不知什么叫‘喜欢’的道士,还在那里拿自己的道理判断别人,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就都遇上了你,这般倒霉!”

  君黎缄口。

  好端端的人,大概也的确都是因为遇上了我,才都碰上了不幸事。不论他们是出于对我什么样的关心都好,我却始终无法回报任何一点的。

  沈凤鸣见他突然不语,转念明白自己说得重了些,放缓了语气,讪讪道:“哼,你也不消多想。我不过是不平怎么我沈凤鸣的女人缘竟还比不上一个道士。”

  君黎看了他一眼。他知沈凤鸣不过是种自嘲无论如何,他与女人相处也总比自己多得多了,女人缘也决计不会差,若真有不平,大概只缘于一个人。

  “我答应了秋葵,回去之后,带她出来。”君黎忽道,“那之后,我便不再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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