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听到初晴,大人睁开双眼,终于有了点活气。
一阵冷风吹过,天又冷了。
我把他推回房,又烧了碳盆,烧好热水正准备泡茶时,大人终于肯说话了:
「我好了之后,就把初晴接过来吧。牧蒙谢让应该会把我们送到容城。」
容城在大盛北凉和夏国的交界处,没有什么矿产,也没有多少耕地。
是其他国家抢都懒得抢的三不管地带。
那里胡汉混杂,来往的是走南闯北的商贩,各地商人交流汇集的地方。
大人不能回大盛,又不能留在北凉,更不可能去夏国,那就只有容城合适。
怕我担心,大人安慰道:「初晴在容城,我教她识字,七两教她功夫,小红奶娘和福宝照顾起居,你不用太担心。」
我递了一杯茶给他,他继续说:
「我知你在把康儿送还给他时已有决断。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们,还连累了你。」
默默看着他流泪,我却说不出话来。
休养了三个月,次年初春,大人终于能正常走动,只是不能太过劳累。
大人痊愈,牧蒙谢让就让徐廉和几个心腹带上我的信和信物,去梅州燕王府把初晴他们悄悄接来了。
牧蒙谢让也带了康儿到成王府,两个孩子看到我们时,哇地放声大哭,哭得昏天黑地。
安顿好小红福宝他们四人,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内屋,不一会儿他们玩累了,躺在我身边睡着了。
大人和牧蒙谢让还在书房商议。
我轻轻拍着初晴和康儿,脑子里却在想他们可能的商议内容。
不一会儿,牧蒙谢让走进屋里,我看他面色平静,放下心来。
我下床和他走到外间。
榻上的小桌有一壶冷茶,我叫来小红去厨房重泡一壶。
等我重新坐定,牧蒙谢让开口:「晚上言镇就动身去容城。」
如大人所猜测的一样,果然是容城。
「容城城主连定石和我有些交情。他们的安全你大可放心。」
小红进来送茶又很规矩地出屋关门。
我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今后我还能见女儿吗?」
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容城连家每年会遣家奴来上贡,到时候让她跟着连家的人过来。」
我默不作声,算是默许这样的安排。
61
王宫中还有要务,他留下一句晚上来接我和康儿,便起身离开。
看着床上女儿熟睡的小脸,我无声落泪。
我拿出照顾大人这段时日缝制的小鞋子给她换上,轻轻对她念道:
「娘不在你身边,好好照顾自己。初晴一定要平安健康的长大!」
将她抱在怀里,脸贴着她的小脸,我心里纵有一万个舍不得,也不得不和她分开。
我当然可以求牧蒙谢让找个合理的身份让初晴留在我身边,可我在北凉的立场尴尬,也许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也怕大人身边没了我,如果再没了初晴,会了无生趣。
天色渐暗。
大人拿着一盏油灯进屋,站在床边看着我们娘仨,笑得温柔。
我抱起熟睡的初晴递到他手里:「大人多保重。好好照顾初晴。」
烛光里他的笑显得勉强而无力:「是我没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连累你和孩子们。」
我用食指点住他的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就是希望。」
纵有千言万语,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
像第一次我们分离的时候他对我说过的话一样,我同他说了一样的话:「答应我,好好活着。」
他含着泪看着我,笑得沧桑:「别担心,到了我就给你写信。」
抱着女儿转身,带着福宝小红奶娘和七两,坐上牧蒙谢让的心腹准备好的马车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消失在夜幕里。
「别看了。」身后传来牧蒙谢让的声音。他刚到,后面跟着两个心腹。
我和他回了成王府的主屋。
康儿醒了,睁眼第一件事问我:「娘,妹妹呢?爹呢?」
他这里说的爹指的是大人。
牧蒙谢让就坐在旁边,脸上似有不悦。
康儿还小,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懂父母之间的恩怨纠葛。
我坐床边伸手把康儿抱在腿上对他说:「妹妹和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以后我们不能提起他们,如果有人问起他们,就说你不知道,好吗?」
康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牧蒙谢让叫来一位心腹带康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