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不懂，他好像又看到了他们的眼底掩藏的悲伤。

　　王妙玲看清铁蛋眼神里的懵懂，她像是有些崩溃，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哭着哭着，她累得靠在床上，红肿着眼睛，一脸哀愁。

　　他还那么小，没了妈肯定会被欺负笑话。

　　铁蛋更加疑惑了，但他不想看到王妙玲哭，他宁愿她狠狠的骂他。

　　他鼓起勇气拉住王妙玲的手指，看她没呵斥阻止他，铁蛋才敢小声说：“铁蛋以后会乖乖的，妈妈别哭了。”

　　一时间，王妙玲心跳像是停滞了，她呆呆的坐着，再而仰着头痛哭。

　　为什么不多给她一些时间？

　　她知道错了，不能让她弥补了再走吗？

　　铁蛋脸色微白，他会更乖的，为什么还要哭啊？

　　他转头无助的看向贺文州，贺文州眼神复杂的叹气，走过去摸着他毛绒绒的小脑袋。

　　“让她哭吧，她憋很久了。”

　　早就告诉王妙玲她错了，她还是不改，现在已经迟了。

　　铁蛋心里早早被伤透了，小小年纪就比别人家小孩老成多了。

　　贺文州又恨又无奈。

　　放在平时他肯定会再次说王妙玲的不是，但现在说了也没用了。

　　反正人走后，一切恩怨都会烟消云散。

　　甚至会逐渐保留最完美的形象。

　　铁蛋长大后只会记得今日温柔的王妙玲，至于平时被王妙玲厌恶，铁蛋也不会在乎了。

　　他只会更加想念王妙玲。

　　铁蛋拉着贺文州的裤子，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抬起头抿着唇。

　　妈妈是不是被谁欺负了才哭的？

　　还是弟弟出事了？

　　想起昨天王妙玲吐的死去活来，铁蛋越发觉得是弟弟死了，不然妈妈不会哭得这么悲惨。

　　难道妈妈太难过了，所以也想跟着弟弟走？

　　铁蛋心里咯噔一下，焦急的拉着贺文州的大腿，“不要让妈妈死。”

　　他不想做没妈的小孩。

　　贺文州揉着他脑袋的手微顿，眼神黯淡了几分。

　　他要是有这能耐就好了。

　　他也不想王妙玲这么年轻就走了，铁蛋还需要母亲。

　　就算离婚也好，就是不能死。

　　看贺文州的表情，铁蛋心里拔凉拔凉的，转头看向王妙玲。

　　他这才发现，王妙玲的唇色白得吓人，脸上也很憔悴，满头汗水让碎发粘在脸上，靠在床边身体没动过。

　　像是没力气动弹一样，屋内的血腥味也很重，比过年回老家时村里杀猪的血腥味还重。

　　闻得让人晕眩。

　　铁蛋用手背擦了眼泪，这下他已经没了顾忌，迈着小短腿跑到王妙玲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被子。

　　“你真的会死吗？”

　　童言童语让王妙玲更加不舍，她真的不想走。

　　这几年来她就没和铁蛋好好相处过，邻居总说铁蛋很乖，她也是一笑而过，丝毫没放在心上。

　　现在她真想好好抱抱铁蛋，只是她现在身子都脏了，更没有力气抱他。

　　王妙玲眼前晃了一下，她嘴唇动了动想让铁蛋别哭，但这一刻她感觉视线更模糊了。

　　她闭着眼怎么都掀不开眼皮，努力伸出手在面前探了探。

　　铁蛋被吓得杵在原地，还是贺文州把他往前推，让王妙玲的手停留在他脸上。

　　王妙玲摸了摸他的脸，嘴里喃喃道：“好累啊。”

　　铁蛋哭得视线都模糊了，去年在乡下时外公也是这么睡下的，之后就再也没醒过。

　　他不要妈妈睡。

　　铁蛋抱住王妙玲的手，哭着摇摇头，“别睡，别睡。”

　　王妙玲叹了气，努力半睁开眼，像是要把铁蛋的模样刻在脑中。

　　“贺昭扬……要努力学习，长大后要比你爸还厉害，这样我就满足了。

　　贺文州，你要对儿子好，好好培养他，要是真娶了媳妇，不能让他们欺负他……”

　　王妙玲闭着眼自言自语，她太累了，好想睡觉。

　　咦？

　　怎么看到她爸了？

　　王妙玲眯着眼看向前方，眼神有些空洞。

　　他爸手里牵着的丫头片子是谁？

　　王妙玲努力的想看清，但他们越走越远，急得她想追。

　　直到听到贺文州保证，“我会好好待铁蛋的，把他拿得比我的命都重要，你放心……”

　　王妙玲松了口气，嘴唇动了动，“那就好。”

　　她又絮絮叨叨的交代完所有事，但只字未提娘家人。

　　说完最后一句话，王妙玲又看见她爸和那个女娃娃。

　　老同志朝王妙玲招手，他牵着的女娃娃眼神怯生生的，那模样竟和铁蛋有几分相似。

　　王妙玲心惊，想到一个可能。

　　她怀的原来是丫头片子啊。

　　长得还挺水灵，比铁蛋好看多了，也许长大后能比姜浅浅好看，招人疼。

　　可惜了，王妙玲摇头，真可怜啊。

　　连看了眼这世间都没机会，都怪她身体不好。

　　算了，这丫头片子也不一定愿意当她闺女。

　　铁蛋也不喜欢她。

　　王妙玲再叹气，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一步三回头。

　　真不舍……

　　贺文州听见她小声说着，“是丫头片子啊，长得真好看。”

　　话音刚落，王妙玲落在铁蛋脸上的手一松。

　　他心里停滞了一瞬，脑袋像是有根弦绷了，低头看着铁蛋，他傻愣住了。

　　反应过来，努力拉着王妙玲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仿佛这样就能当做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