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我都等了半小时了。”绵羊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我看着他举着电话从车上下来。

　　“难得你能回来，这次你又破费了。”我和钢蛋扔掉手中的烟头，走了上去。

　　“女儿周岁了，请你们吃顿饭，应该的。”

　　“你老婆都让你回来的？”我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肯，在家里打架，砸东西，她还说出了这个门就别再进来。”绵羊轻描淡写地说着，掏出烟盒给我和钢蛋一人发了支烟。

　　“你老婆是可以的，我是不敢见她了。”钢蛋接过烟，讪讪地说。

　　“还有谁？”我问道。

　　“钢蛋赶紧给池子打电话，我告诉他务必要来，今天我冒着多大的风险才回来请你们吃饭，他说他出发了，燕丹应该快到了。”绵羊说着，望向远处，一辆白色的日产轩逸晃悠悠地朝我们这里开来。

　　“倒倒倒，往左打死，往左，不是往右，你开雨刮器干嘛，拉手刹，溜车了都。”绵羊走上前费了好大劲才帮燕丹把车停好，而停车的地方足足能停两辆车。

　　“绵羊，帮我看看底盘，刚才出发的时候在路牙子上刮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破了，有没有漏机油。”燕丹一下车就火急火燎地趴了下来，撅着腚朝车底下张望。

　　“你的车又不是豆腐做的，刮一下不会破的。”绵羊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筒，也跟着趴了下去。

　　“看漏不漏机油，打开前车盖就行了。”钢蛋也凑上前，说道。

　　“前车盖怎么开？”燕丹一脸茫然。

　　“解锁！”钢蛋没好气地说了句，然后打开车门拨了一下，前车盖应声而开。

　　“有没有餐巾纸，”钢蛋老练地把油标尺拔出来，接过燕丹递来的纸巾擦了一下又塞回去，再拔出来，往顶头一看，“没问题，漏个毛油，还有，机油加得太多了。”

　　“但刚才刮了一下，不知道刮哪了。”燕丹还是心有余悸。

　　“应该是蹭了一下底下钢梁，没事，多蹭几次就习惯了。”绵羊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不无戏谑地说道。

　　“不能被我老婆发现，不然就完了。”燕丹一扫之前焦急的神色，“你女儿呢？”

　　“我女儿都出来了，我能回来已经是抱着离婚的打算了。”绵羊吸了一口烟，暗红色的亮点在夜晚格外明显。

　　“明天民政局见了是吧。”我插嘴道。

　　“妈呀，这帮人在这里又搞什么飞机。”池子的声音从我们后面响起，他停好电瓶车，不慌不忙地把三道锁锁好，瞪圆了眼睛说，“燕丹你买了车也不要这么高调，才几步路还开车过来，果然是月薪过万的男人，把油当水烧。”

　　“池子你不在家造人，还跑出来，看来还是绵羊的面子大。”燕丹说道。

　　“别管面子大不大了，在哪吃。”绵羊提出了今晚最大的问题。

　　“老字号？胖子说马上到。”钢蛋收起手机，说道。

　　“胖子说马上到，最起码还有半小时，我们边吃边等。”绵羊说道，“老字号不行，今天怎么说也要100块。老字号往死里吃也才50块。”

　　“50块？老字号一份杂烩都要六十几。”池子说道，“不过那个杂烩是可以，还是有点硬货的。”

　　“绵羊说的是100一个人，我们6个人也就是600块。”我知道绵羊就是喜欢托大，说大话的本事无人能及。

　　“走走走，金陵饭店。”燕丹在一旁忍不住了。

　　“胖子家附近不是有一家烧鸡公的吗？”绵羊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

　　“就在一家采耳店的旁边，我知道。”钢蛋说道。

　　“就那里，离胖子家也近。”绵羊说着派了一圈烟，带头朝烧鸡公的方向走去。

　　果然，不远处就有一家烧鸡公正在营业，店里冷清得很，让我们都有些上当受骗的感觉。

　　按理来说，现在是饭点，应该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而偌大的一个大厅里只有一张桌子上有人在吃饭，服务员殷勤的招呼我们落座在一张最大的桌子前，抹了抹桌面，给了三分菜单。

　　我们几个点了菜之后，就开始抽烟聊天，由于没人喝酒，只能开了一瓶雪碧，一人一杯，灌进喉咙后冷得直打激灵。

　　“我不能喝这个，服务员，有没有椰汁。”燕丹不出意外地又开始特立独行起来。

　　“你先别管雪碧椰汁了，今天你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我说着，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五年》，郑重其事地交给了燕丹。

　　“简直，简直。我……”燕丹拿着书，目瞪口呆，像是吃了一嘴的沙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让我屎尿未及啊。”

　　“你是最后一个拿到的，他们几个早就拿到了，估计都快看完了。”我满意地看着燕丹的表情，“你一本，绵羊和四石各一本，胖子和池子的两本之前让钢蛋带给他们的。”

　　“我老婆居然花了两个半小时在我面前把这本书读完了，我是彻底无语了。”池子吐着烟，笑着说道。

　　“你老婆看完了？”钢蛋满脸诧异。

　　“他是想看看里面关于我以前的事情，最主要是想抓我的把柄。”池子一脸无奈。

　　“我这里面七分真，三分虚，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我都佩服我自己，这些年你们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我都记在心里。”我开始诉说起写这本书的心路历程起来。

　　“我那本放在角落里成灰了，”钢蛋说完，抢过燕丹手里的书，在里面找着图片看，“里面写我什么了，你要给我版权费，不然告你侵权，文化部门的绵羊就坐在这里。”

　　“我的那本被女儿撕的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出下一本，我女儿快没得撕了。”绵羊从钢蛋手里拿过《五年》，翻了起来。

　　“这里面把绵羊写成了精神导师，把胖子燕丹各种不靠谱写的淋漓尽致，又怎么把四石一步步黑化，又把我写的怎么市侩。”池子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我呢？”钢蛋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自己不好好看，指望别人。”我对着钢蛋说道，第一次被别人说了自己的作品，还有些不太习惯，但多少有点荣誉感，希望自己以后的作品能够得到更多的人认可。

　　“你个小孩子，写到你的都是在玩游戏，沉迷网络无法自拔，浪费时间，虚度光阴，混吃等死，骗吃骗喝骗炮打。”池子没好气地诉说着钢蛋的种种罪状，气得钢蛋想起身打我。

　　“这一本我是精神导师，是我怎么把你带进体制，下一本你就会写我是怎么把带出体制。”绵羊大略翻了一遍后，把书往桌角一放，说道，“把你带进体制其实是害了你，你别怪我。”

　　“你说点别的。五年之后的事谁说的清，下一本出来要到2022年了。”我有些神往到那时我们几个会是什么模样，一定发生了很多事，那个时候池子胖子也应该有小孩了吧。

　　“都来了啊？”胖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他臃肿的身躯从门口挤了进来。

　　“都快吃完了。”绵羊朝着门口喊了一句。

　　胖子一来，我们让服务员开始上菜，燕丹破天荒的抽了一根烟，说今天是绵羊女儿周岁，怎么样也要抽一根烟庆祝庆祝，他把《五年》拍给了他老婆之后，便好好收了起来。

　　“哪本书？《五年》？”胖子嘴里含着鸡爪，恍然大悟般地说道。

　　“你看了？”钢蛋问了句。

　　“唉，就是流水账啊，把我们这几年的事情记录了一遍，我们几个被写的没一个好人，我每天都翻几页看看，最主要是看照片。”胖子不以为然地说着，把鸡骨头吐了一桌。

　　“看来我唯一合格的读者只有池子的老婆啊，而且还是为了查池子以前的风流史。”我自嘲地说道。

　　“还有我女儿，她每页撕的都很认真。”绵羊回应道。

　　“贴我家墙面还嫌太少，等你再出了几本书，我把我卧室的墙面贴满了。”钢蛋干了一杯雪碧，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说道。

　　相聚总是短暂的，酒足饭饱之后又到了我们分别时刻，原想着再去浴室躺躺，但绵羊执意要赶紧回z城，我们也不挽留了，池子被老婆一顿训斥，只能灰溜溜的骑着电瓶车离开了。

　　燕丹一看没有麻将打，白费了今晚他老婆上夜班的大好机会，悻悻然地开着车走了。

　　曲终人散，又只剩下我和钢蛋胖子三人。

　　钢蛋叫嚣着要回去组队吃鸡，让胖子骑电瓶车赶紧送他回家，我看了看时间，想到晶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了，也不想在外面久留，跨上电瓶车，一溜烟地朝家赶去。

　　3月份就如此波澜不惊地度过，全家也都在安静的等待新生命的到来，每天晚上我都会陪着晶在楼下转几圈，多运动运动，希望能够顺产，晶感叹为什么别人怀孕时间过得很快，而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是如此漫长，而且她也发现身边怀孕的人原来这么多，哪哪都能看到挺着大肚子散步的人，过路的陌生人也会下意识的朝孕妇多看两眼，可能这就是人类对母性光辉的崇敬吧。

　　我告诉晶，好好珍惜现在怀孕的时光吧，这种感受只有女人才有机会经历，毕竟能和自己的孩子融为一体，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九月怀胎一朝分娩，不管怎么说，感谢母亲，感谢生命，感谢时光。

　　在3月的最后两天，我和晶还有绵羊一家三口去了y城。

　　春天来了，正是踏青出游的好时节，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对于晶来说也是件好事，再往下去，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

　　y城并没有多么着名的景区，我们在一处公园的草坪上，铺着毛毯，相对而坐，看着远处人们奔跑打闹放风筝做游戏，传来一阵又一阵笑声，多么祥和温馨的画面，绵羊的女儿颠颠撞撞的跑来跑去，第一次用自己的双脚在大地上行走，笑的跟一朵花一样，绵羊在后面跟着，不停地鼓励自己的女儿，哪怕跌倒了也是让她自己爬起来，相比于和我们在一起的绵羊，此时的他俨然是一位称职的父亲。

　　晚上，好不容易伺候完两位母亲和一个孩子入睡，我和绵羊依照惯例就在宾馆附近的街上走了一圈，诉说着工作中生活中的琐事，绵羊又一次说起了自己想去西藏的梦想，这是他一辈子的梦想，也是他灵魂的一次洗礼。

　　我倒是觉得他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毕竟我们都没有那种可以说走就走的能力。

　　“也不用请太长时间的假，来来回回20天左右，我们选国庆，加上5天年假和双休，前后最多再请个3天假就可以，到时候四个人轮流开车，一路开到西藏，在那里天真的就跟一伸手可以摸到一样，湛蓝湛蓝的。”绵羊畅想着，好像自己已经站在了布达拉宫面前，用虔诚无比的眼神凝望着前方。

　　“说点别的，我们现在是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估计要等到个四五十岁，才有可能。”我不忍心打破绵羊这个美好的梦幻，“到时候开你的车？一路开过去，到那里车也基本报废了。”

　　“报废是不至于，但是轮胎估计要换了，就等你买车了，你买了车然后开过去，就当跑磨合了。”绵羊抽出烟，点燃。

　　“就算我们可以，老婆孩子咋办。”

　　“她们是不可能去的，到时候让她们待家里。”

　　“说的容易，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我说着，也点燃了香烟。

　　我们现在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做任何事情都有着这样那样的考量，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

　　第二天清早，我和绵羊去了街上吃了当地有名的小笼包，加上浓浓的豆腐花，味道果然不错，吃完之后又带了一些回了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