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今天我请个假。”
“有什么事？今天都星期五了，明天后天都休息，今天还请假？”
“嗯，有点事。”
“好吧。”
挂完电话，我立马联系了绵羊，跟他说明天已经请好假，可以和他还有他弟弟小宇一同去上海。
时隔几年，绵羊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居然想起了创业，按他的话来说就是“明年8月份之前我赚不到30万，我就会死！”
但是，选来选去，当年跟我们大谈特谈创业项目的绵羊，这次的创业居然是选择加盟一家类似于会员卡性质的平台，交上几万块拿下整个z城的代理权，然后贩卖一种会员卡，通过这个会员卡可以在很多连锁店好比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星巴克coco奶茶等店铺优惠买单。
在我看来这种东西在大城市比如北上广的市场还算可以，在我们这种三四线城市，恐怕够呛。
这次出行的费用当然是绵羊一个人自己掏，之所以把我也叫上，他说是为了多个人多个看问题的角度，害怕他自己脑子一热就交钱，让我时刻提醒他。
绵羊这家伙当年给我和四石指点创业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头上了，就成了无头的苍蝇。
星期五不用上班感觉很好。火车在铁轨上高速行驶，车上的人没有减少，我们三个都没有买到靠在一起的座位。
“难道他们都不用上班的吗？”我们三个站在过道内，看着坐满一车的昏昏欲睡的乘客。
“哼，你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们一样靠上班勉强度日？”绵羊回答了我的问题，这倒是他的一贯风格，“只有我们几个是靠工资过日子的，大部分人旅游就是工作。”
“你这话说得的。”在一旁的小宇抬起头，不屑的说了一声，做了个鬼脸。
“我之前在厂里上班的时候看到那么多人每天哼哧哼哧的在车间里干活，唉，同人不同命啊。小宇你还在那个物流公司？”我转头问道。
“那个地方？都快倒闭了，现在准备找工作，不然谁有空跟他出来干这事。”
“物流公司也能倒闭？现在快递不是最火吗？”我好奇地问道。
“太多了，再大的蛋糕来他妈几十个人分，也分不到几块了。”小宇望了望窗外，一片光秃秃的农田刚刚划过，应该是到了c城和w城的交界地带。
“现在行情就这样，干什么都是一大帮子人，所以更要趁早，我跟你们讲，这个项目我是整个z城的第一人，刚出来的时候我就打电话去咨询的，越早拿到代理权越好。”绵羊似乎对自己的项目很有信心。
“当年你还嘲笑我跟四石的创业，如今你怎么自己也干起来了。”
“你们那些不行，什么殡葬烧烤摆地摊，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别人早就做烂了，我这个才是新兴产物。”
“哪是什么新兴产物，d城早就有了好吧，晶就买过，好像是29.9块一个，里面有很多商家的优惠卡，一杯十几块的奶茶，凭卡去只要4.8块。”我说道。
“真有？”绵羊稍微愣了一会，“要是有也都是d城本土的一些商店，我这个可都是全国连锁的加盟店铺，还有酒店饭店高尔夫美容spa等等。”
“我觉得吧，这些本土的还接地气一点，你那些东西一般人根本用不到，肯德基麦当劳还好点，你说我们这种小镇青年，谁会天天喝星巴克去。想喝也喝不起啊，一天一杯三四十块钱……”我怀疑地说。
“所以我这个产品是定位在轻奢人群呢，一般的屌丝好比刚这种直接略过，像是白领金领才能拥有。”绵羊声称道。
“你别现在说的这么乐观，到时候卖不出去就熄火了。”小宇说道。
“那就要靠你们帮我推销了，具体提成方案回来再商定，这次去最主要是了解一下产品在上海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亏几万块钱呗，反正我已经负债几百万了，也不在乎这几万块了。”绵羊说完，再次望向车窗外面。
此时天际阴沉，仿佛等待着一场暴雨。
我和小宇各自看着手机，跟随者火车晃动着。
期间，我把这次去上海考察创业项目的事情告诉了四石，四石又是一阵感慨。
“你看看，这种创业都不带我了。”四石那副讶异责怪的表情仿佛顺着网络通过文字浮现在我面前了。
“我只是帮忙看看，最主要是绵羊，他是主角。”
“你们是可以的，赚大钱了。”
“不亏钱就不错了，还指望赚钱？绵羊也是失心疯了，信这玩意。”
到达上海的时间差不多是十点左右，我们跟着绵羊一路转乘地铁，也体会了一把大城市上班体验，不过已经不是高峰时期，地铁上并没有人挤人的状况发生。
等出了地铁站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人们来去匆匆，一个个衣着得体，嘴里说的都是这个项目那个项目，马路上公交车疾驰而过，溅起一片水花。
我们和其他游客一样，慢悠悠的在不知名的老街上游荡，寻找着目的地，期间还走进了一个类似于古建筑群的旅游景点，狭小的通道把天空割裂成了细长一条，两旁的商铺散发着一股股民国风格，装修相当考究，在绵羊的再三催促下我们也没有过多的心情一一观赏。
上海的天空此时正下着蒙蒙细雨，12月初的温度有点低，饶了好久才我们才在一个高楼下面找到了接头的地方。
不一会一个操着山东口音的女生朝我们走来，一阵寒暄之后便打算带我们去公司，我看了看时间，马上到了午饭时间，这个时间挺尴尬，便提议先去找个地方把中饭解决了再慢慢坐下来商议。
我们谢绝了那个女生带我们去公司吃工作餐的好意，便去了一家商场，这里面应该有吃饭的地方。
商场内人流不少，应该都是附近在工作出来吃午饭的人，每家店装修也很独特，找了半天终于在一家带有民国壁画的餐饮店内落座，随便点了三个菜就两百多，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拿过小票定睛一看，一盆空心菜居然要42块钱，要说这上海的饮食果然精致，每个人一个小瓦罐，一小碗米饭，一小盆空心菜，还有一小锅药膳鸡汤，价格虽然不低，味道还可以，可能是肚子饿的缘故，我们三个没多久就把菜吃干净了。
“绵羊破费了。”我抹了抹嘴巴，对着绵羊说道。
“我是不破费，为了创业，这点钱不算什么。”绵羊起身去付钱。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再次来到公司门口，那个女生已经在等我们了，这样殷勤接待让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公司就是骗人的。
以我的经验，服务上面越周到，那实质是越差劲的。
往巷子里走了一段距离，拐进了一个小院，小院里停着一辆阿斯顿马丁，两头分别矗立着两栋别墅，能在上海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弄这么大的别墅还开着这么好的车，看来这个公司为了骗钱也花了不小的代价。
走进其中一栋别墅，里面几个房间分别是吧台会客室会议室卫生间等等，吧台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个很大的液晶电视，上面显示着中国的公鸡形地图，地图上时刻冒出哪个城市有谁消费了这个公司的会员卡，乍一看感觉这个会员卡好畅销，从东到西，祖国大地上哪哪都有人时刻在消费。
我和小宇看了半天，都怀疑这就是个视频或者什么软件自动生成的，压根没有啥消费。
绵羊被他们带着参观了一圈，看了看一排各种奖杯奖状证书资质，听她们介绍的天花乱坠。
让我不禁想起了15年初，我也是来上海考察快乐星汉堡，场景几乎是一模一样，当时谈了半天就让我交什么意向金1000块，说什么交了钱就锁定了我对d城的代理权，别人哪怕是给再多钱也不让加盟。
随后，我们三个被带进了会议室坐了下来，几倍茶水端上之后，便进入了正题。
接待我们的女生坐在角落，拿着笔，两个精神抖擞一看就是职场达人的男人走了进来，那种气场，那种风度，果然是名不宣传的上海金领。
他们和我们一一握手，就差拍照留念了。
“好，很感谢你们几位来自……z城，是吧，来自z城的有志之士前来我公司考察，”那人坐在首席，话一出口，字正腔圆，我们就像如沐春风一般，一本正经的听着，“大体情况呢，我相信我们的小钟已经跟你们介绍了，你们也应该在网上了解了很多关于这个产品的信息，大家都是年轻人，不用太拘泥于那些俗套的东西，你们几个都很年轻啊。你们都多大了？”
“30岁。他小一点，28。”绵羊指了指旁边的小宇。
“真是年轻有为啊，我比你们虚长几岁，是这里的项目经理。”那人做了自我介绍。
“你才是年轻有为啊，都做经理了。”绵羊笑着说道，“请问您……”
“我姓王，叫我小王吧。”
幸好我反应慢，不然估计当场会笑出声来。
“好的，王经理，正如您说的，大概的东西呢我们都已经了解了，之所以今天来呢，一是为了来看看贵公司的环境，二呢是为了咨询我的几个疑惑，电话里也说不清。”绵羊拿出了工作上的一套架势，又是说话又是打手势，我在一旁看了心里暗自发笑。
“好，这没问题，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们的产品算是比较新的，也是我们公司近期主要打造的项目，定位在轻奢层次，会员性质，顾客通过购买会员卡，当然我们的会员卡是虚拟的，相当于一个账号，然后再里面进行购买，商家扫描二维码就可以，主要针对以下几个人群主要搭载以下几个载体主要依靠以下几个媒介……”王经理洋洋洒洒的开始介绍起自己的项目。
我们也是你来我往的把自己的几个问题提了出来，第一是确认这个公司是不是皮包公司，这个产品的真实性，第二就是这个产品的运行模式，它的可行性，第三就是潜在的风险和推广的难度。
我也是把我这几年创业上失败的理论经验拿出来一一质问，期间还让他们另一个经理有些恼火，差点吵起来。
“我这个朋友呢考虑的多一点不是坏事，你们别介意，因为他之前也去一个叫快乐星的餐饮加盟店去考察，知道加盟前和加盟后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所以要问清楚。”绵羊笑着说道。
“这个是应该的，但是我们公司毕竟这么大的基础在这里，真假肯定是不用担心的，不然也不可能在上海这种市中心租两栋别墅，这两栋别墅光租金一个月就要40万。”王经理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而我当时想的是，这是骗了多少人的加盟费，“而且我们总部在上海，辐射范围是全国，每个省基本上都有我们的分公司，公司老总在百度上也能查到，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外面的那辆阿斯顿马丁就是他的吧。”绵羊指了指门外。
“是啊，那辆车的价格我不说你们也明白，对吧。最近公司门口在修路，所以一直停在这里。”
其实该问的也都问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相互拉起了家常，什么z城有没有同类型的产品啊，公司和加盟商之间的合作和竞争啊，王经理还说自己的专业和我一样也是机械的，在上海打拼了这些年不容易，很羡慕我们这些体制内的人等等。
我觉得这些人的套路咋都差不多呢。
“好，我回去再和家人商量商量，不管怎么样星期一给你答复，毕竟也有好几万，虽然几万块对于你们来说不算什么。”绵羊站了起来，和王经理等人一一握手告别。
“小钟，送他们几张星巴克的体验卡，让你们体验一下，等会我还有会议，就不远送了。”王经理站起来说完，就离开了会议室。
随后，我们三个跟着小钟在蒙蒙细雨中前往了不远处的一家星巴克，里面人山人海，热闹的跟茶馆一样，小钟用体验卡买了三杯星巴克递给我们。
“钱到时候转给你，毕竟不能让你自己掏钱。”绵羊对着小钟说道。
“不用不用，算是我请你们喝的，反正回去我也是找经理报销，其实这个产品还是不错的，一杯星巴克可以优惠9块钱，一张会员卡一年的费用是99，一年之内只要喝10杯星巴克，其实就回本了，还有其他的优惠活动呢，比如肯德基是41代50的优惠券等等，有很多的。”小钟到临走时还不忘介绍着自己公司的产品。
“行的，我们再回去商量商量，我觉得这个产品很好，难就难在推广上面，还有一个就是我之前提出的，我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别人，正是你们公司，因为我的推广和你们公司的推广比起来没有多少优势，反正还有很多细节等以后再说吧。我们还要赶火车回去。”绵羊说完，便离开了星巴克。
和来的时候一样，我们三个又转乘地铁来到火车站，一路上商议着这个项目的可靠性和风险性，加盟费三四万块钱，还要后期推广的费用，不简单呐。
晚上回到d城，我和绵羊在钢蛋家里坐了一会，谈的更多的还是这个创业项目，把在一旁奋力玩游戏的钢蛋听得一愣一愣。
躺在床上时，我还是觉得这个创业项目不靠谱，掏钱之前说的什么都好，等掏了钱，一切都是公司说了算，到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跟我当时想加盟快乐星一样，去了其他加盟商的实体店一看才知道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真的很大。
大半夜，和四石聊了很多创业的事情，这家伙聊着聊着就谈到了自己，说我以后不要在《五年》里写他了，简直就是活丑，还说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吹牛的，什么这里买房那里买房，就是为了麻痹自己，自我催眠，让自己的失败的人生有点希望。
我告诉他说，你就别谦虚了，早点睡吧。
由于请了一天假，第二天才是星期六，这个三天小长假让我美滋滋，好在这个横亘了18年的文明城市创建终于在大家的弹冠相庆中落下了帷幕。
终于不用去站马路了，我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下午去了燕丹家门口的理发店理发，只见燕丹的那辆轩逸用罩子罩的严严实实，我不禁摇头莞尔。
燕丹和胖子一样，买辆车回来停在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不过我没有踏入燕丹的家里，仅仅是路过。
晚上，绵羊又拖着小宇来到我家楼下，说要接着商议这个创业项目。
我好不容易把小橙子安顿好之后下楼，听他们俩已经讨论到是招聘专人推广人员还是招兼职。
“专职人员和兼职一起找，反正按提成拿钱，推出一张卡给多少。”绵羊抽了口烟，说道。
“那谁跟你干，专职的肯定要有基本工资，而且还要有奖励机制，比如推了10张是给多少钱，推了20张是多少。”小宇立马说道，“现在人工成本也高，而且要找小年轻来做。”
“地点呢？选在星巴克肯德基这些店的门口？”绵羊问道。
“这个可以，弄张台子，弄个海报，如果有人不相信，可以立马去店里尝试，付款之后立马就能拿到吃的。”小宇说。
“就怕到时候商场不让摆，要给钱才能摆。”我说。
三个人又是一顿天马行空的聊，至于结果我差不多已经猜到，就是没有结果，毕竟我们都不是干这种事情的人，他们把每个细节都顺利了一遍，差不多到凌晨3点才散伙。
星期天的时候，我们把场地转移到了浴室，胖子和钢蛋也来了，绵羊还神秘兮兮的说把创业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也出出主意，之前绵羊还说这事不要外传的。
胖子和钢蛋听完绵羊的项目之后，一个装作沉思的模样，一个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其实我知道他俩估计都没搞明白是什么回事。
“这个我知道，就是跟美团一样，优惠券。”钢蛋立马说道。
“恩？差不多，但实质不一样，美团是平民消费，我这个是轻奢。”绵羊纠正道。
“绵羊，你交钱了？交了多少的？”胖子总能提出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还没交钱，只是去考察了一下。”我对着胖子说。
“你这个最主要是推广。”钢蛋难得说出了一个正确的结论。
“对，你也参加，别的不用做，就负责推广，我给你的提成加倍。”绵羊满怀期望地看着钢蛋。
“我？拉倒吧。”他立马否决道。
“小宇来了，”我看到小宇撩开浴室大厅的门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我怕是危险了，家里人觉得不靠谱，不肯让我出钱。”小宇带来了不好的消息，“而且，从明年1月1号开始，所有人都要交社保了，只要是专职的员工，这也是一笔开销啊。”
“啊？还有这事？你知道吗？钢蛋，难道你们单位跟你签合同交社保？”绵羊转头问道。
“屁！说是这么说，有相关规定出台了。”钢蛋说。
“对，我也看到了，以后交税和社保合并了。”胖子也插话道。
“我不相信，难道所有人都交社保？不可能的，反正人你不用担心，我在j区这么多年，成不成立公司到时候我来办，找找人还不容易，现在就是说成立公司之后，怎么去运作，我是不能当法人的，有法律规定，到时候小宇你能不能抽身身子来当这个法人。”
“我……”小宇模棱两可。
唉，真要做点事情的时候随便一点小事都会是大事，想要摆脱打工拿工资的生活，就要去折腾这些让人头疼的问题。
当年的我是这样，现在的绵羊是这样，所以我放弃了。
随后，几个人各抒己见，把这个项目的事情重头到位说了一通，结局自然是不太乐观。
出了浴室，大家各奔东西，我和胖子钢蛋去了一家油炸店弄点宵夜，落座之后，胖子大咧咧的点了一堆吃的，钢蛋掏出烟，往桌上一扔，问道：“雪碧还是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