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见到楚瑜,还不等他说话,便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袱捧在双手上,高声道:
“殿下方才走得匆忙,遗下少许行李。这是娘连日熬夜不眠,亲手所裁殿下惯穿的衣袍屩屐,青的手中是爹特地从信华宫中所掘的故土和花种。爹娘自觉年老体衰不敢给殿下添扰,便留在府中打理,静待殿下平安归庆。特命我二人代为追随殿下赴澹,以顾周全,请殿下成全!”
信华宫里的众人自从知道楚瑜将要入澹为质后,便再也没有提过此事,想不到李大娘和冯管家都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表达着对他的关爱,这令楚瑜心中暖意流动,眼眶竟有些湿了。
此刻在人前,也不便多说,只得佯怒道:
“父王已为本王安排了随员奴仆,又有贰陪着我,哪容你们擅作主张!留下所携之物,速速回府!”
未等二人发声,那被黑布蒙着的物件里传出清晰的“呸!呸!”两声。
众人都看向那黑布所蒙之物,楚瑜顿时明了,原来阿呸也在,那黑瘦男子定是青鸢乔装无疑了!
以前看电视剧还嘲笑那么明显的女扮男装居然不会被认出来,现在看来确实是低估了古人的易容化妆手段。
“胡闹!简直胡闹!本王赴澹绝非游山玩水,送来衣物故土尚说得过去,但把赏玩之鸟也带了上来,是将本王出质之事当作儿戏吗?”
楚瑜关心青鸢,实在不想她也跟去,只得装作越发生气。
又是呸呸几声的回应,逗得侍卫们也不由暗暗发笑,都觉得靖王虽然此时说得声色俱厉,但平日里定然也是个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只是不知得罪了谁,被安排了这送命差事。
壹不善言辞,被楚瑜一吼,更是说不出话来,而青鸢又不便在众人面前发声,二人就这样倔强的站在甲板上,并没有下船的意思,侍卫未得指示,也不敢主动驱逐,场面有些僵住。
盛王见状,站出来打了圆场,笑道:
“王侄莫要动怒,如此忠仆甚是难得,不若便成全了他们吧。身边有熟悉之人使唤,也方便些!”
霍迎旗作为一个武将,最是欣赏忠心之人,见盛王开了口,他也抱拳行礼道:
“这二位小兄弟颇有军士忠诚之风,卑职亦斗胆求请殿下允他们留下。”
壹和青鸢听得盛王和霍迎旗所言,投去感激目光,各向二人微微低头躬身致谢。
楚瑜也清楚这两个犟骨头,看这架势,若是不同意随行,多半也会偷偷摸摸的跟来,没有大部队保护,谁知会遇上什么危险。
楚瑜抱拳向盛王和霍迎旗各施一礼道:
“王叔既然开了口,小侄岂敢拂意!只是担心留下这二人,给霍卫官平添麻烦!”
盛王摆了摆手,这种小事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霍迎旗则是豪爽的笑道:
“殿下客气了!船楼一层本就是卑职众卒和仆从所居,尚有空余舱房,安置二位小兄弟不成问题。只是二层是文职随员居所,勿去打扰便好!”
楚瑜点点头,对二人说道:
“还不谢过盛王爷和霍卫官!去换过衣衫再来本王跟前请罪!”
壹和青鸢向霍卫官施礼谢过,壹代青鸢通报了名字,笼中的阿呸也乖巧的没有发出声音,之后便有侍卫领他们前去安顿。
盛王见事已解决,不想继续受风,本已准备上楼,但又忍不住转身问道:
“霍卫官,随员可曾到齐?距启航还有多长时间?”
“回盛王爷,随行文职官员只差一位医吏,其余俱在二楼安顿下了,箱匣辎重亦已装整完毕。据令将于巳时上三刻祀河祭旗后启航,此时尚差半个多时辰。盛王爷和靖王殿下请先回房歇息,时辰将到时,卑职再派人禀告。”
“知晓了!霍卫官辛苦,且去忙吧。”
盛王点了点头,又招呼楚瑜一同上楼。
回到房里,两人继续闲聊打发时间,盛王虽然政事不精,但谈起各种娱乐玩耍之法却是滔滔不绝,楚瑜与其交谈很是愉快。
谁说古代生活无聊的,仅仅是听到驰逐狩猎击剑斗鸡六博蹴鞠……便让楚瑜心痒难耐,更别提那些男人间都甚感兴趣的选花魁竞初夜饮花酒登花船等等风流香艳的活动,他甚至有些后悔来到这时代这么久,竟从没有溜出去见识一番……
两人聊得正欢时,门外传来侍卫声音:“吉时已近,恭请盛王爷靖王殿下主持祀河祭旗典礼!”
盛王听后站起来整了整衣冠,对楚瑜说道:
“与王侄言谈甚欢,意犹未尽!尚有好些更是好玩有趣之事未及细说,只能待途中空闲时聊了。此刻先行正事吧!”
“王叔请!”
楚瑜也站起身,恭敬的伸手向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盛王来到凭栏处向下望去,甲板上已整齐的站了百余人,两侧船舷处各立起一只大鼓,鼓前站着赤膊的魁梧鼓手,还有两列举着龙虎龟雀和星斗图案旗帜的军士,亦是整齐笔挺的站在鼓手后侧。
青石小道的入口处,站有数十名军士,呈四排横立之姿,他们的服饰与随行护送军士不同,显然是派来维持秩序的。
距军士不远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竟聚集了众多平民,有男有女,黑压压的一片,粗略一看有数百人之多。此前其它几个忙碌热闹的码头也都安静了下来,全都望向这边。
盛王轻咳一声,向甲板上的众人作了段发言,无非就是此次出行是为了国家大义之类的套话,顺带把楚瑜夸了一遍。
发言完毕,两名鼓手开始有节奏的击起鼓来,鼓声浑厚,让人热血沸腾,执旗军士亦跟着鼓点挥动旗帜,颇为壮观。
初次经历这种场面的楚瑜被这氛围烘托得很是激动,觉得让他立即赴死也愿意。
之后便有人分别为盛王和楚瑜各奉上一块白玉。盛王接过后,对楚瑜低声说道:“王侄至左,待鼓声停时将白玉抛入河中,三拜即毕。”说完便向右走去,楚瑜依言捧玉走向左侧。